好热,范晓鸥觉得被窝就像一个自动加温的蒸笼一样,腾腾地直冒热气,她悄悄地伸出脚丫到被窝外想透透气,但是脚指头伸出去却又觉得冷。她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她的脚尖触到了一个温度正适合的位置,比较有弹/性而且还很软,她满意地将脚搁在那里,然后在被窝里找到了舒适的姿势开始准备进/入梦乡。

可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有些急躁地用光滑的脚背不停磨蹭着脚底那温热的“被子”,想尽快睡着。但还没睡着,她的脚尖好像被一个散发着热度的东西拉住了。

范晓鸥惊得一跳,正要跳起来,却听见床头的聂梓涵嘟囔了一声,对她说:“别老拿脚磨蹭我的胳肢窝,我怕痒,你倒也挺会挑地方搁脚的。”

范晓鸥的脸犹如被火燎了一样,红得不像话。她连忙要把闯了祸的脚收回,但她的脚却被聂梓涵握住,并不放开。她蹬了几下依旧甩不开,全身都僵直了。

“你的脚怎么这么冰凉?”聂梓涵握住范晓鸥的脚说,还顺道攥在手心里揉捏了两下。

“我……我……”范晓鸥羞窘得已经说不出话了,脸热得几乎可以摊鸡蛋,脚被聂梓涵抓在手里,现在好像发高烧的人变成了她,她全身都灼热了起来。

“以后要多补补,增加点营养,”聂梓涵突然放低了声音,语气里带了几分怜惜。

范晓鸥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咬着下唇,半晌才开口:“谢谢……我没事,是从小的毛病了……不好补……”

“听爷爷说,我妈妈生下我的时候早产,我生下来的时候只有4斤多重,所以我的体质从小就很差,”夜深人静,范晓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很想对聂梓涵吐露心情,这种感觉好像有些熟悉,很多年以前她怀着这种心情也向一个男孩倾诉过,但到了最后他欺骗了她

可是此刻,聂梓涵却是活生生地,就在她身边。窗户外面起了风,刮得呼呼作响,但屋子里却让她感觉很安宁,她清清嗓子,将喉咙酸涩的咽块吞下,然后才接着轻轻地说:“当时家境不好,所以我妈妈生下我的时候也没怎么进补,她没有什么奶水,我等于是吃米糊长大的,营养可能跟不上。后来我爸爸妈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开始跑长途运输,家里刚宽裕点,他们就拼命给我买好吃的,希望我能长胖点,”范晓鸥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聂梓涵握住范晓鸥的脚,紧了紧,像在安慰着她。接着她感觉冰凉的脚被放到了一个热热的地方,她连忙要缩回来,她知道那是聂梓涵高烧才退的温热胸膛。

她心中的热流不住上涌,鼻子感动得直发酸。但聂梓涵将她冰凉的脚贴在他的胸口,沙哑着嗓子对她说:“你继续说。”

“后来——我刚刚胖起来点,在我9岁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在一次出车的时候被一辆酒后驾驶的货车撞上,走了……”范晓鸥的眼角流下了眼泪,她极力忍住自己不抽泣出声,“我那时候还小,天天吵着要爸爸妈妈,晚上闹腾得不睡,一夜之间头发全都花白了的爷爷就背着我满院子里走——”

范晓鸥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很痛,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不要在爷爷和姑姑面前过多流露对父母的思念以及心里的悲伤,她怕他们也跟着伤心。此时此刻,她终于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床动了动,接着一条人影起身,睡到了这一头,尽情释放了悲伤的范晓鸥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搂住,她反手抱住那个人,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开始哭泣。

“别哭了……”聂梓涵叹息一声,抱紧了范晓鸥,她细瘦的身体在他的怀中抽泣得颤抖,他的心好像也被什么牵动了,有点发酸。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范晓鸥哭了一会儿,决定把心里埋藏的心事都告诉聂梓涵,她想找个人分担心事,而聂梓涵是她喜欢的男人,深深信赖的男人,她想把什么都告诉他,也不再害怕他笑话

“什么事?”聂梓涵摸摸范晓鸥柔顺的头发,低声问道。

“我来北京是因为……”范晓鸥刚起了个头,就感觉到聂梓涵的身体有些绷紧,她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那我不说了……”

“没事,我还好,你继续说,”聂梓涵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对范晓鸥鼓励地说道。

“我来北京是因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虽然年少不更事,但受欺骗的这件事却在她的整个青春生涯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范晓鸥蜷伏在聂梓涵的怀抱中,温温的眼泪流到了嘴角,变成了冰凉的**,她将脸贴在聂梓涵的胸口,抽抽鼻子说:“我那时候喜欢上一个北京的男孩子……”说到这里,范晓鸥觉得心更痛了,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我和他成了笔友,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写信给他,因为他能带给我安慰……可是后来……”她停住了不说,而聂梓涵也一反常态地没有问她。

范晓鸥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我送给他一套邮票,就是上次我去邮币卡市场问的一套军邮,可是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有给我回过信了……”

“那……你现在还怪他么?”聂梓涵在沉默许久后,问着范晓鸥。

“我恨他!”范晓鸥的一句话让聂梓涵有些迟疑的声音噎住了。

“我不想再见到他,见到他也不会原谅他!”范晓鸥一半是发泄一半是出自于内心的感触,她恨自己的年少不更事,恨欧阳明远的欺骗,恨自己不能好好孝敬爷爷,反而将他给气病,更恨自己不争气考不上大学,但心里头,这些的恨都比不上来北京以后发现欧阳明远连给的地址都是虚构时的愤怒与忧伤。

欧阳明远欺骗了她整个青春时期,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叫她如何能轻易原谅他?!

范晓鸥发泄了一通心情,半晌之后,才发觉聂梓涵有些异常的沉默,便悄声地说:“你……你是不是听厌烦了?”

聂梓涵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用力将范晓鸥抱得更紧,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