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着雨冒着寒气跑回了地下室,意气消沉的范晓鸥原想向毛毛汲取点身体和心理上的温暖,但没想到却意外得到了一个更不堪的消息:毛毛家里催她回家相亲。而且据说是假如相亲成功就会得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还是国企的。

“不要,毛毛,你不要走!”范晓鸥揽住毛毛的肩头,把脸贴在毛毛的肩颈处,觉得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般惶惶然。一直以来,她和毛毛像两个没有依靠的孩子,依偎在一起取暖,心酸而幸福着。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和毛毛分开,猝不及防地几乎连心都被掏空了。在异乡待久了就能深深明白朋友远比爱人更可贵。

毛毛苦笑着说:“晓鸥,我觉得我留在北京还不如回家,毕业后无处可去你也看到了,留这儿吧,没地方要我,咱们那个破专业,哪哪用不上,再说就是能用上,也要想办法努力拼搏着不落伍,生生累死个人……”

毛毛说得也是,当北漂一族如果没有钢铁的意志和坚强的心,是很难浮得起来的,只能沉底。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有多少是怀揣着梦想来到北京淘金的,其中有多少人会黯然离开,有多少人会历尽艰辛留下来?

范晓鸥尽管知道毛毛回去之后一定会比现在混得强,但是却还是舍不得她,尤其是听说毛毛要拿婚姻当赌注去换取一份好工作,她的心更是都痛了。

毛毛倒笑了,说:“其实也没什么谁委屈谁,我反正是想开了,这个年头,想有所得必有所失,与其混到人老珠黄还没个结果,还不如趁早实际点呢。”

范晓鸥听了之后不说话了,只是搂着毛毛发愣。

毛毛轻轻推推她说:“晓鸥,我走了以后你可要睁大眼睛,小心再被男人给骗了。我知道你放不开那个姓聂的,可是他都已经结婚了,你不死心也没办法,以后要睁大眼睛再好好找一个。你放心,现在四条腿的蛤蟆才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范晓鸥一言不发,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离情别绪,哪还管得了什么感情和男人。

可是当请了假红着眼睛将毛毛送上回家的火车,范晓鸥独自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去上班,路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抽搭着哭了

。偌大的一个北京城,她觉得彷徨无所依。唯一可以依靠的毛毛走了,以后她得靠自己了。没有人再为她出谋划策,没有人再和她相依为命,在这一刻,她也真想像毛毛那样毅然决然地和冰冷的北京说再见,回到姑姑和爷爷的身边,家乡的小镇虽然发展不快,但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

就这样黯然地回了远涵公司,她情绪低落得连往来的同事们都觉察到了,不时有人问她是失恋了么,甚至还有女同事悄声问她是否大姨妈来了,范晓鸥勉强笑笑,借口做事避开了所有探究的目光。

但前台位置毕竟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范晓鸥细微的情绪波动隐瞒不了远涵公司个个精得像猴的同事和客户。很快前台美女失恋了急需安慰的利好消息就传到了救世主欧阳明远的耳朵里去。

欧阳明远向来喜欢怜香惜玉,可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单独慰问范晓鸥,便打了电话过来深情询问,温言抚慰。范晓鸥正低头忙着录入营销部主任刚才拿过来的公司往年业绩项目资料,有厚厚的一叠,记录着远涵公司自从成立后所有的业务签约情况。

这本该属于营销部秘书的活,不过看到范晓鸥是新人正好使唤,于是这种杂活就自然轮到她做了。范晓鸥对于欧阳明远的殷勤虽然心领,但忙碌中还要听他废话总归有些不耐烦。

她拿着电话想了想,突然鼓足了勇气问欧阳明远:“总经理,能问您一件事吗?”她很想对欧阳明远摊牌,希望他能归还当初骗走的那套军邮,这样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回老家去,不用再费心留在这个令她处处都不爽的地方了。

“什么事,你说,”欧阳明远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爽快地让范晓鸥开口。女人都是用来宠的,假如需要他的帮助他自然会为美人效劳,这是欧阳明远一贯奉行的绅士风度,他对女人向来大方,所以很多女人在被他飞掉之后对他依旧恋恋不舍,情有独钟。

范晓鸥思忖着该如何开口讨要那套邮票,纤细的手指不时无意识地翻动着那厚厚的一叠资料,从资料上可以发现远涵公司所承揽的业务范围很广,除了一般的广告和传播项目,他们还做艺术藏品拍卖。

“我想问您——您是不是……”范晓鸥正要问欧阳明远“很早的时候收到过一套来自南方的邮票”时,她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页资料的一行小字上,那行小字清楚地写着:2007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会,远涵文化公司,一套1953年的蓝军邮四方联,起价280万元人民币,成交价340万元

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喉咙里,范晓鸥瞪着那行小字,用颤抖的手拿起那页材料,仔细地再看了一遍,没错,白纸黑字,确确实实写着那套蓝军邮以340万元的天价成交!

电话那头欧阳明远在等着范晓鸥的回话,一连“喂喂”催问了好几声,范晓鸥才从极度的震撼中勉强回神。

“我……我想问您,您是不是很早以前卖过一套邮票?”范晓鸥小心翼翼地问着欧阳明远,纤细的手指还在划数着那数字后面零的位数,手在不住轻微颤抖。

“哦?你对邮票还真的有兴趣啊?”欧阳明远虽然有些诧异范晓鸥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笑哈哈地说:“是啊,远涵公司就是靠着这一套邮票让那些收藏家和拍卖行对我们另眼相看,可谓是一枚蓝军邮成就了远涵,从此以后我们公司就在业界一举成名了。”

欧阳明远咂咂嘴,好象还在品味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精彩一役。说起这个不由不佩服当时还很年轻的聂梓涵的气魄和手腕,当时公司刚刚成立,没有名气也没有资本无法与其他的大公司抗衡,很多大客户无法拉拢。不得已的情况下,聂梓涵想出了这一招,用一套珍稀的邮票创下了当年邮品拍卖的成交记录,到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

这桩邮品拍卖不仅引起了媒介和业界的瞩目而且还展示了远涵公司的雄厚资本,其实当时他们的注册资本只有几十万。从那以后,远涵公司的业务量大增,直至发展到了今天的规模。所以说虽然他是聂梓涵的舅舅,但对于有勇有谋的奇才外甥,他还是要先敬重三分,另眼相看的。

“那……这么珍贵的邮票您是怎么找到的呢?”范晓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常自如。

“这个……我也不清楚……”一说到这个,欧阳明远自然不会自曝其丑,不管怎么说,这邮票的来历肯定不怎么光彩。

“反正说有了就有了,收藏物品也和人一样,是需要缘分的,”欧阳明远笑眯眯地说。

欧阳明远在那厢洋洋自得,这边的范晓鸥要使劲捏着电话筒,才不会立刻当场脱口而出:“你丫的,欧阳明远,太过分了,你这个死不悔改的超级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