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家兄弟四人已经相当习惯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此刻,他们同时把不悦的锐眼扫向不远处,落在被三个他们敬爱的男人团团围住的老妖精身上。

“我以为你们都不会来。”倪镜澄澈如镜的黑眸里,可以明显看出波涛汹涌般的厌恶。

“我爸都来了,我还能不来吗?”倪照怒气横生的浓眉高举不下。

“辙,你来干么?”倪隽疑惑的转头望向兄弟。

还是辙好,老头儿早早就挂了,不必像他们一样受人威胁,登时,三人都很莫名其妙的羡慕起这个最小的弟弟。

“我只是无聊,想来看你们三个愁眉苦脸的模样,果然是一片愁云惨雾。”倪辙俊逸的脸孔正挂着幸灾乐祸的笑脸。

开玩笑,很难得看到他三个哥哥郁卒扼腕,错过不仅对不起自己,还对不起全世界。

老四的笑脸看在他们三个人眼里很是碍眼!

“对!还是你老爹真知灼见,早早升天,蒙主恩召,这样你就不用被个女人要胁与会。”倪镜看不过去,反唇相稽。

这老四不分担痛苦也就算了,还拼了命赶来落井下石,这口鸟气教他们怎么咽得下。

“放心,大哥,依小弟之见,我看你老爹也快让你解脱桎梏了。”倪辙脑筋转得很快,毫不以为杵地回敬兄长几句。

噗吭一声,站在倪隽身旁的苏尔芬闻言忍俊不禁。

他们兄弟相处的方式还真独特,独特到令人爆笑。

根据多年来累积的经验法则,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一定会惹恼他们,但是她就是抑止不了体内蠢蠢欲动的笑意,终于,明知不可笑而笑,如预期中她激怒了其他三个人。

“谁允许你出声的?”倪镜的眼神冷冽似冰,脱口的话语布满寒霜,恨不得冻僵她。

“呃……对不起。”苏尔芬低垂眉睫,轻声道歉,那轻绘着粉紫色云彩的眼眸神秘,但是,倪家四个男人对她动人的美貌全都视而不见。

倪镜冷眸依旧眨也不眨的瞪着她,很成功的令她背脊升起一股凉意。

“道什么歉,这里没有你开口说话的余地。”倪照以轻鄙的眼尾余光瞄她。

基本上,当他们讨厌一个人时,就连她喘气呼吸也会有事,这无知的女人别以为犯了错,随便道个歉就能让他们消气。

“老三,把你的机要秘书踢走,省得我看了心烦。”倪辙觉得她的存在相当刺眼,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他抬高有力的下颚,说到机要秘书四个字时还相当咬牙切齿,打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说笑话还不准别人笑,你们也太不近情理了吧!”倪隽很自然而然地脱口为苏尔芬辩护,并不费心思考动机为何,仿佛是出自于下意识的反射行为,不容人反抗,也不容人怀疑。

“真不晓得这个苗疆女给你下了什么蛊,你怎么老是替她说话?”倪镜忿怒的撇唇。

他这个做大哥的实在看不过去老三的沉沦,他愿意伸出援手拉他一把,但老三似乎不领情,反而有愈来愈堕落的迹象。

“算我这个做二哥的拜托你,你自甘堕落让这种低等生物污染你的生活环境也就算了,但是请你、求你不要再把她带来污浊我的眼界,好心点让她离我远远的,二哥我由衷感激。”倪照不耐的柔按眉心,对于标准唯美主义的他而言,离他不到三尺的苏尔芬简直是在荼毒他的眼睛。

他不想上这个女人,所以,没有必要让她出现在他眼前,要不是看在老三的面子上,他早就狠狠一脚踹开她!

“跪下来向我磕头,也许我还会花一两秒的时间考虑。”倪隽看他俊美无俦的面容懊恼地纠结成一团,心情顿时好得能开玩笑。

“隽,相信我,换个男秘书会更好,男人的办事效率快,没有女人的拖拉龟毛,辞了她,你的明天会更好。”倪辙搭着倪隽的肩,完全把苏尔芬当空气,一如往常的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他就是不相信女人能成什么好事。

苏尔芬保持微笑,眉头皱也不皱一下。

她太习惯他们兄弟三人的言语攻击,早早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现在只是一径笑而无语。

“除非尔芬嫁人,否则我没打算换秘书。”潇洒的俊脸朗朗笑道,这是倪隽的真心话。

苏尔芬的工作能力真的很好,对她优异的表现,共事这么多年的倪隽相当清楚。

漆黑如乌木的瞳眸闪过受伤的情绪,又迅速的消逝,苏尔芬不愿让那抹哀伤停留在眼里太久,只是心中一阵揪痛使她不能忽略。

嫁人?倪隽啊倪隽,你伤人于无形,为何你总是那么轻易就能吐出对我杀伤力极大的字眼?她想。

“哇哈哈!嫁你吗,老三?”倪镜意有所指的看着她冷笑。

苏尔芬这女人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以为他们看不出来她眸里对老三既浓且深的爱恋吗?她再怎么掩饰也没用,因为她的眼睛已经背叛了她的心。

苏尔芬闻言心跳狂然,贝齿咬着滟红的下唇别过脸去,不敢对上眼前三双锋锐如箭的目光,她没有勇气正视他们,心里极害怕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辛苦的伪装,取笑她的秘密。

“有何不可。”要说笑话谁不会,倪隽以开玩笑的语气道。

“拜托!”倪辙夸张的以手拍额。“老三,千万不要有这种寻死的念头,婚姻是座永不见天日的坟墓,这世界还很美好,请你珍重自己的生命,不要轻生。”

“自杀有很多种方法,我可以提供你砒霜、农药、安眠药,不然投环、跳楼、跳海,或卧轨、撞墙、割腕、咬舌自尽也可以,但是,大哥诚心诚意的建议你,绝对不要考虑以结婚来结束自己的人生。”

“结婚就结婚,你们也太夸张了吧!”倪隽大笑。“好!就算我要娶尔芬又怎么样,婚姻如果是坟墓,但是是我死,又不是你们亡,紧张个什么劲!”

“女人,”她的名字还不配他叫。“听隽这么说,心里很高兴吧!”倪照微扬的嘴角夹带刺眼的笑意,漂亮狭长的黑眸莫测高深的闪烁着。

不!不……她的心好苦好苦,倪隽无心的笑话再度在她的伤口上洒盐,但是,她却不能让心里的哀伤化为泪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强颜欢笑,任由伤口作疼。

“当然高兴,一偿宿愿嘛!”倪辙尖锐的提高声音。

这女人想骗谁,白痴也看得出她对老三意图不轨,三双如狼似虎的眼神比狠地剐弑着她。苏尔芬别过脸去,自侍者端着的托盘端起一杯鸡尾酒啜饮,玉嫩的手指细微地颤抖,她煽动浓长的睫毛,星眸半掩,尽量不让痛楚满溢得太明显。

她不得不佩服这三兄弟,他们实在太厉害,即使她在倪隽的面前掩饰得完美,也或许是他太信赖她,因此根本不会去留意她的眼神、她的情绪,但是,所有的伪装却被他的兄弟一眼看穿,苦苦隐藏的心事,根本瞒骗不了那三双精锐犀利的黑眸。

她只能选择沉默以对,否则她会被他们激得哭喊出一切,她太了解倪隽,当他知道她苦藏心底多年的秘密,他一定会选择消失在她眼前,届时,她将永远失去他。

“兄弟,尔芬和你们无怨无仇,别老是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控制一下脾气,不要再对人家冷嘲热讽。”倪隽笑道,他不想得力助手让三个手足气跑。

“谁教她是女人,活该!”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反驳,神态还非常一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认为自己那张毒舌利嘴说错了什么话。

没办法,对老三冷嘲热讽他不听,依旧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任由他们说破嘴也无动于衷,鸟也不鸟他们,一气之下,三个人当然是把气出在苏尔芬身上。

而这也都怪苏尔芬带坏老三。平日看到她心情就够不爽,今晚战况是激烈了点,因为他们原本心情就不太好,这个碍眼的女人理所当然成了出气筒,算她衰啦!

“她是女人这点,不是尔芬能决定的吧!”倪隽好笑的说。

“你这说话的意思是在责怪我们喽?”做大哥的倪镜不悦地竖起浓眉,不怪她要怪谁?

“女人是祸水,害我们兄弟阋墙。”倪照恶狠狠地瞪视着不语的她。

他在心里发下毒誓,这辈子绝对不为女人设计任何东西,绝不!

她到底是跟他们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她记得自己没冒犯过他们呀!苏尔芬闻言又是摇头失笑,的面颊,因酒精漾起迷人的绯红。

“喂!兄弟,另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超级大祸水往咱们这边走来了!”倪辙压低声音,脸色黯了几分。

原来是他们的娘移驾前来!

倪潋滟带着三个男人,款款生姿地走过来。

尽管她已年届五十,但是,时间显然没在她的脸上和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的依旧光滑,身材曲线仍然窈窕有致,除了笑起来眼角边有一、两道淡淡的细纹外,她绝对有本钱对外宣称,她还是名二十多岁的妙龄女郎。

倪潋滟的美丽是不容人忽视的,不然,她怎么生得出四个俊挺非凡、气宇轩昂的儿子。

现在,她与三个男人站定在倪氏四兄弟面前已约莫十秒钟的时间,却没有一个肯先开口喊爹叫娘,大家只是大眼瞪小眼。

不得已,苏尔芬这个外人率先开口。

“倪夫人、乔伯父、丁伯父、凌伯父好,我是总裁的秘书苏尔芬。”苏尔芬举止优雅得体,一看即知出身上流社会,她伸手指了指倪隽,巧笑倩兮的鞠躬弯腰。

窈窕淑女,怎么迟迟不见君子好逑呢?倪潋滟心想。

“尔芬,”倪潋滟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垂眼看向胸前的别针。“谢谢你替隽挑选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呢!你的眼光真好。”

那是一朵由碎钻点缀而成的康乃馨别针,在室内灯光的折射下,闪耀着晶莹迷人的光泽,此时正闪闪发亮的别在她胸前。

康乃馨?!四兄弟同时挑起眉,望向亭亭玉立的苏尔芬,眼神中有诧异也有不屑。

她居然送康乃馨的钻石别针?!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

“你们四个兔崽子就不会说句‘老妈,生日快乐!’吗?”倪照的父亲,丁驭大喝。

这四个孩子他们三人都一视同仁,不只是关爱亲生的儿子,其他三个也同样视如己出。

平常倪隽兄弟对倪潋滟的称谓是“那女人”,但是,在她面前,他们多少还得看在老爹们和外公、外婆的份上,给她点面子,勉强叫声妈。

“妈,生日快乐!”四个男人的喉咙里像梗了一粒大鸭蛋,话语浑浊不清,每人脸上的表情都极不甘愿。

“哦!儿子,妈咪爱死你们了!”热情大方的倪潋滟赏了四个英俊儿子啵啵香吻。

在三个威严男人的瞪视下,他们四个虽然对颊上的唇印厌恶到要作呕,却仍不敢很明目张胆的动手拭去。

他们的老娘押对宝,知道把父亲挖来,他们便不敢犯上造次。

就算是最小的倪辙,早早送走了亲生爸爸,但是,面对其他三个从小喊到大的干爹,心里自然也是敬畏有加。

“潋滟,都五十岁了,别再像个年轻丫头,背着相机上山下海的到处跑,身子多少顾着点,你已经不年轻了,禁不起摔跌,要好好保重自己。”凌霄一脸关心的说,爱恋的情意依旧在眸里满溢。“爸,这你尽管放心,妈身边不乏有年轻小子替她顾着身体。”倪镜看不惯父亲对母亲的执迷不悔,讥声嘲笑。

“对啊!霄,我现在都会带徒弟外出取景,你不用担心,你自己才要多顾着点,别老是接到一件工程就忙得没日没夜、昏天暗地,为了一些小钱把胃搞坏。”倪潋滟拍了拍担任工程师的凌霄,笑的说,好像没听出儿子的话中有话。

“你就是爱逞强,你以为你的胃有比人家好到哪里去吗?”乔风板起脸来瞪她,但是,目光中的爱怜却多于斥责。

“爸,你甭担心了,妈有不少医师知己,轮不到你瞎躁心。”倪隽意有所指的讽笑,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爸对这女人死心塌地、一往情深?他甚至不是她的唯一!

“还是隽了解他老妈。”说完,她又抱着倪隽,给他一个香吻。

倪隽推开她,恨自己的多嘴,祸从口出,这回他知道了。

被推拒的倪潋滟不以为意,笑了一下,又面带忧色的望向乔风。“有家庭医师随传随到,我还不怕累倒,倒是你才令人担心,成天就待在蛮荒地方考古,既危险又不文明,医药落后,科技又不发达,我才担心你患个牙疼、感冒或是被什么虫啊蛇的咬上一口怎么办?”

“你少来,再怎么样都比你强,好几次看到你昏倒在暗房里,被学生抬出来,你才让人躁心。”丁驭受不了的笑骂道。

丁驭每部电影的相关花絮,或是电影海报,都由倪潋滟拍摄,所谓内举不避亲,她的摄影作品虽然与得奖无缘,却是很受欢迎的商业作品,他很欣赏。

“老妈,以后在暗房里面教学生千万不要太劳累,不然被人用抬的出来,真的很难看。”倪辙鄙夷的眼神瞄向她。

“我会注意的。”倪潋滟笑得满面春风,当真听不出弦外之音一样。

哎!多么怪异的母子关系,甚至还带有一丝悲伤的色彩。苏尔芬看了在心里连连叹气,脸上却仍旧得体地维持一贯的迷人笑容。

未几,一大堆宾客拥了上来,争相投入他们的谈话。

苏尔芬悄悄退了开去。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倪隽手下的一个小秘书,她知道自己不该靠他们太近,徒然引起众多男女莫名的揣测与嫉妒。

像苏尔芬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绝对引人注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尤其在宴会上有众多俊男雅士,他们自然不会放任她这般动人的美女独处,冀望能成为她的护花使者。

银色丝质的礼服贴身包裹住她玲珑曼妙的身材,洁美的颈子下,是道线条优美的窄肩,圆领的设计恰到好处展现她的锁骨,挺俏的胸线被光滑的丝缎衬得更形迷人,曳地的长裙显出她修长、高挑的身材。

姣好的身段再加上一张漂亮的脸蛋,她是个道地的美女,轻而易举地撩拨得男人心痒难耐。

女为悦己者容,这是千百年来的定律。她为了倪隽而打扮,极力呈现完美的自己,企图引起心爱男人的注意,藉此打动他的心,蒙他垂怜。

但是倪隽总是视而不见,毫无感觉呀!

微微半垂着忧郁的眼瞳,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又一次心痛如绞,她不知道人的心能痛几次?能痛多久?可是,她隐隐感觉到伤痕累累的心快碎了,碎成粉末,随风飘到绝望的谷底。

再一次婉拒前来邀约谈话的男士,她让自己退到角落,辛苦地假装自己全副的心神全投注在壁上一幅毕卡索的复制画——扮丑角的保罗。

丑角,她不也是。

像个小丑,将自己扮成朋友或是伙伴,但是在内心深处,她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她爱倪隽,渴望倪隽,但是,她不曾坦白,他亦不曾正视,于是,日复一日,她嘴里依旧念着虚假的对白,脸上伪装出违反心意的神色,言不由衷!心不由己!

各方绅士一个个的接近,却始终没有她要的那一个!

除了倪隽,她谁也不要,谁也不爱啊!

但是,他懂吗?

数不清今晚摇了多少次头,数不清今晚说了多少次不,苏尔芬眼带悲伤的盯视着眼前的画,任由思绪翻腾,不再压抑。

如果不是倪隽,她情愿孤独,这么多年过来,她一直都这么固执,所以,今晚也不会有例外。

聆听着音乐,不理会人们的高谈阔论,她的眼神胶着在画上,不知不觉,氤氲一片迷离的雾气。

一道颀长的身影悄悄伫立在她身后。

倪隽把唇凑近她耳畔凝声道:“没必要送康乃馨吧?”

她倏地旋过身,不期然自眼眶滑落一颗晶莹的泪珠,涂着瑰红色的唇瓣轻启,诧异的紧盯着他温热的唇瓣。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那女人不适合康乃馨。”倪隽连忙澄清,她怎么哭了?

无来由地,他觉得她的泪水好像会烫人一样。

她摇摇头,抹去夺眶的泪水。

“人一生只有一次五十大寿,五十岁是个值得特别庆祝的生日,证明自己活了半个世纪,做儿子的应该送个能令母亲开心的礼物。”苏尔芬强打起精神,轻轻说道。

唉!难道是女人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无聊!不明白她自何处染来的伤感,倪隽不想追问,也懒得去深究。

“她开心,我可不开心。”他不高兴的低嚷。

他这辈子还从没想过要送那女人代表母爱至上的康乃馨,这种意义这么圣洁、伟大的花朵,她还不配拥有,谁晓得尔芬倒替他开了例。

“的确,将近百万的钻石别针,你是有权不高兴、有权责怪我,对不起。”苏尔芬特意锁眉,低声道歉。

明明晓得倪隽不可能介意区区近百万的金额,但她就是想逗逗他,藉此纡解胸口的郁闷。瞧他眉宇之间像打了几百个结,她艳润的红唇微微往上扬。

“我说过我没怪你。”倪隽不悦地皱起眉。她的道歉太刺耳,竟刺得他心窝有一丝疼痛。

“听到啦!”她弯着美眸笑道。

尔芬……真的没有其他女人看起来那么不顺眼!

倪隽盯着眼前一张娇笑如花的脸蛋。“我看你身边的男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整个宴会上难道没有你比较看得顺眼的吗?”远远的,他就一直注意着。

有啊!她看得最顺眼的男人现在正站在她面前,但是,他并不懂得她的心事呀!

“感觉不对吧!”她莞尔一笑,漂亮的瞳眸却蒙上一层薄薄的陰霾。

“感觉?”他不懂。

“我知道你不懂。”她太了解他,就是因为了解得太过彻底,才会不敢说爱,伤了自己。

“那很重要吗?”他交女友可全凭。“我倒觉得看得顺眼就好了,尔芬,眼光不要太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对我而言,感觉很重要,男女交往时尤其需要,一份爱情如果没有感觉,将变成一种应付、一种煎熬,一种抵抗孤独寂寞的挡箭牌而已。”她是宁缺勿滥,绝不陷入那般麻木空洞的爱情桎梏。

“尔芬,你真矛盾,有时特别得像个异类,有时又愚蠢的像一般的庸脂俗粉。”倪隽在她面前从不保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却没发现无形之中,他已变得相当信赖她。

异类!他口里的异类是什么?没有性别象征的怪物?一个在他眼里不算是女人的女人?这就是他所谓的异类?或者,他认为她是女中豪杰?

哦!不!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何过人之处,或特别勇敢,相反的,她相当怯弱,只是一个胆小鬼,一个不敢勇于追求所爱的胆小鬼!

“我不是异类,我本来就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苏尔芬淡淡一笑。“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知道。”

她平凡、她愚蠢、她一直爱慕着他,但是她不敢说。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你。”歇斯底里,和一般女人没啥两样,说起话来好像带刺。

通常女人给他的感觉都是很不堪的,像他老娘倪潋滟一样,水性杨花、虚伪造作,一种应该存活在**的低等生物。

但他不愿意她也给他这样的联想,在他既有的想法里,尔芬是独一无的,是与众不同、硕果仅存的……女人?

不!是——友人!

“实话伤人,让你失望了。”苏尔芬无奈的浅笑,颊边的梨涡轻载着哀愁。

她又何尝喜欢这样的自己,在人前佯装无心,强作潇洒,但是,私底下却又痴狂爱恋,泪流成河。

每晚在卸妆过后,她总是怔愣的望着镜中的自己,质问自己,这个面具她还要戴多久?这样满载心事的眼眸该如何阻止它不满溢?

她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但是,她找不出答案来,无数个失眠痛哭的夜晚过去了,一切依然无解!

从他身后,她看到几名穿着华丽端庄的女子走来,她微微一哂。

“今晚对你而言,也是个丰收的夜晚。”有谁听到她心碎的声音?

“倪……先生。”众女子一起羞涩又怯弱的叫喊。

她们的眼神如狼似虎般的饥渴,漾满浓浓的,好像想把倪隽身上这袭名贵的西服撕裂,与他激情热烈的缠绵。

女人的缺点实在多得不胜枚举。瞧!她们明明非常渴望亲近他,却一副忸忸怩怩,故作清高,看着她们装贤淑、扮圣女的模样,他直觉就想作呕。

倪隽扫了她们一眼,心里暗自庆幸他的得力女助手不会像这些女人一样惺惺做态,否则他一定马上辞退她,要她卷铺盖走路。

倪家四名青年才俊是女人的梦想,也是女人的梦魇,再如何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只要不顺他们的眼,他们会毫不留情的对其恶言相向、百般刁难,完全不买她的帐,因此,对女人而言,他们可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众女子当然风闻他们的恶名已久,却又忍不住崇拜着迷,虽不敢放任心意的一古脑儿贴上去,仍尝试引起他们的注意。

哎!倪家这四个男人真的是恶名昭彰,瞧她们对倪隽又爱又怕的模样,苏尔芬看了就忍不住发笑。

尔芬笑起来好美,柔柔的,雅雅的,他丝毫不觉得碍眼,所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大概就是形容像她这样的女子吧!

而眼前这些笑得傻乎乎的蠢女人,他看了就一肚子气。

尤其今晚被那个不肖老娘那么一恶搞,他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应付这些如豺狼虎豹的女人。

“滚到一边去!”倪隽蹙着英挺的剑眉,火药味十足的低嘶。

几个女人被他吓得弹跳起来,没两秒就脚底抹油落跑了。毕竟在一头愤怒狂狮的咆哮下,有谁胆敢不要命的留下来捋虎须。

倪隽鄙夷至极地瞄视她们的背影又让他看到女人共通的毛病,野心勃勃却又胆小如鼠,这种一吓就落荒而逃的女人还真不够格入他的群芳录。

“你吓到她们了。”苏尔芬抿唇笑道。

“这么容易就被吓到,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倪隽哼了哼,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

“难道没有一个你看得顺眼?”她巧笑倩兮的反问,表情一如平常,一颗心却是既期待答案,又害怕受伤害的猛跳。

“感觉不对吧!”倪隽反怒为笑,重复她方才的对白,目光轻佻。

她懂得他的眼神,不是对她,是对女人任他予取予求的嘲弄。

她深刻的觉得悲哀,他鄙视的女人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而破天荒受到他重视的她,却想与他纵情的燃烧一夜也不可能,老天就爱捉弄人!

她离他最近,却也离他最远。

“也好,今晚别玩得太疯,明天有一件大生意要谈。”苏尔芬顺手拨了拨落在颊边的发丝,姿态妩媚动人。

有尔芬这个超级秘书在身边,他办任何公事都可以事半功倍,所以他要对她好一点。“我送你回家吧!”

“可是乔伯父……”他们父子难得见上一面,她不想妨碍他们叙旧谈心。

“没关系,他今晚眼里只有那女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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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尔芬的香居位于市中心一栋保全良好的高级大厦,倪隽送她到楼下大门后便驾车离去。

直到银色积架完全没入黑暗,她才拉回视线,走进灯火辉煌的厅廊。

回到自己的窝,今夜的她倍感孤寂,只想卸下面具,做回真正的自己。

苏尔芬一进门便直奔浴室,褪下银色丝质礼服,转开水龙头,自莲蓬头泄下的冷水冲刷在她身上,她紧紧地闭上眼,背贴着墙,头疼欲裂。

今晚,她没得到倪隽一句赞美,一、句、也、没、有!

她盛装打扮,他依旧无动于衷,这说明什么?她其貌不扬?还是他眼盲不识货?

不!这证明他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三年!她待在他身旁三年了,从她自耶鲁毕业进入震东集团至今三年了。

但是三年过去,她得到了什么?一次比一次加剧的心痛,一次比一次深刻的悲哀罢了!一千多天,她一直在原地踏步。

扭紧水龙头,披上浴袍,她走出浴室。

一如往常,她习惯性的打开音响,一段凄美的旋律悠悠地飘扬。

那是一首令她每每听了都会伤心落泪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