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良原名叫周顺良,当年是是城区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三十有余,却仍旧转不了正,对仕途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一次去参加酒会,有幸结识了当时已经是著名企业家的周启光,周国良别的本事不大,拍拍马屁讨好权贵的本事却不小,周启光跟他谈了会儿话,很欣赏他,约他改天到家里喝茶。

一来二去,两人的交情日深,有一次,周启光无意中说起他的宗族,“直到现在,我家乡的族老们还坚持让后辈按照派系辈份取名,象我这一辈,名字中间就都得有个‘启’字,下来就是‘国’、‘昌’、‘兴’什么一大堆,搞得同名的不少。不过也还有个好处,见了亲戚容易认!”

周副所长立马接道:“呵呵,还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算起来周哥还是我族叔呢!”

“哦,怎么说?”

“我以前的名字叫周国良,老父亲说也是按照族谱辈份取的‘国’字,那跟周哥您不是同宗吗?”

“那怎么改了啊?”周启光显然很有兴趣。

“上了中学,一算命的说这名字不好,结果就给改了!”

“那可不好,改回来,改回来,人就得认祖归宗啊!”

“对,明天就改,那我可就该改口叫您叔了,呵呵!”

周启光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从此,周副所长的名字就成了周国良,至于他跟周启光到底是不是真的同宗,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自从周国良开始管周启光叫“四叔”以后,仕途突然开始一帆风顺,不到三年,直接从一个派出所副所长升到了公安局局长。

从前斜着眼睛叫他“周副所”的人,现在都恭恭敬敬地鞠躬叫他“周局长”,周国良很满意。

能一路升官发财,别说给祖宗改个籍贯,就是把自己老婆卖了送人,也有数不清的人争着干。

近来,四叔叫他办的事有点多,跟五叔(周启洋)有关的那些他倒还能想明白,只是,为什么费心费力地去对付一个无足轻重的安平,他就想不明白了!

最后,更想不到的是,这么一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家伙,居然狠到这种程度,不但敢当街杀人,一杀还是他妈九个,连周启洋都死在了他手里。这事刚发生的时候,上头震怒非常,差点就直接把他给撤了,幸亏周启光手段通天,直接让专管市区安全的副局长背了黑锅,保住了他的乌纱。不过这忙可不是白帮的,四叔说了:“你手下管着好几百人,连五叔的冤都报不了,这官就他妈白当了!”

言下之意,要是抓不到安平,他这局长怕是做不长久了。周国良没敢怠慢,为了督促办案,他这些日子大多时间都住在局里,每天大会小会不断,方案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没个奏效。安平就跟消失了似的,连个影子都没有。上头的领导骂,身后的周启光也骂,周局长郁闷已极,坐立不安。

刚打电话向领导汇报完案子的最新情况,抽屉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专门设置的来电音乐悦耳动听,周国良的心情好了些,拉开抽屉,拿出了手机。

电话是周国良家里打来的,不是他名义上的那个家,是另一个周启光做主给他安排的家。

周国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非常传统的男人,人生在世,升官发财固然重要,但传宗接代,光大门楣也很重要。他结婚早,老婆是个很安分的女人,他也很满意,只是肚子不够争气,只给他生了个女儿。

国家政策规定,干部只准生养一胎,政策执行得很严厉,周国良开始的时候怕丢掉饭碗,后来怕丢掉官职,终究没敢让老婆生第二胎,想要个儿子的心却越加迫切。

周启光听说以后,居然很同情他,“这可是件人生大事,想生就得生!四叔给你安排!”于是,周国良就这么有了第二个家,四叔给他找的女人不但漂亮,『性』格也好,跟着他不久就有了身孕,还是个男孩,周启光比自己有了儿子还高兴,即刻在把一个高尚小区里的一套房间送给了他,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周启光说了,“就当是给你儿子的贺礼!”

儿子如今已经两岁多了,话说得流利,还学会了给他打电话,每次听到儿子叫“爸爸”,他都感动不已,甚至觉得热血澎湃。功成名就,还有儿送终,人生至此,也算是不枉了!

周国良把手机贴到耳边,轻轻喂了一声,话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儿子清脆的童音,也不是他女人温柔的嗓音,而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你好,周局长吗?”

周国良猛地紧张起来,但多年的从警经验还是让他保持了声音的镇定,“你是谁?红霞呢!”红霞是他女人的名字。

“别担心,她好着呢!这会正跟你儿子玩得高兴!”

“你把她叫来!”周国良的手里满是冷汗。

那男子轻笑了一声,叫道:“小宝,过来,跟爸爸问个好!”话筒中传来嬉笑的声音,小宝熟悉的声音响起:“喂,爸爸,是你吗?”

周国良还没说话,那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模糊而空旷,“好了,乖,叔叔跟你爸爸还有话说,先去跟妈妈玩会儿!”顿了一顿,话音再度清晰起来,“周局长,你还满意吗?”

周国良的声音嘶哑起来,“你是谁?想怎么样?”

“开着手机,等我老大的电话,他会教你怎么做。不要玩什么花样,我只希望事情顺顺利利的办完,别『逼』我拉着你儿子垫背!”男子的声音决绝而阴冷,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周国良跳了起来,想冲出办公室叫人,冲到门前,握着门把的手颤抖半天,终于没敢拉开,回到座位前,颓然坐下。

手机铃声响起,周国良触电一般跳了起来,按下接听键。

“喂!”

“周局长吗?”话筒里是一年轻男子的声音。

“是,你是谁?”

“想你儿子平平安安的话,十分钟之内,到富裕路十字路口。自己开车来,记住,十分钟!”男子说完,喀一声挂掉了电话。

周国良知道,从自己这边到富裕路,最快也得八分钟,他没敢怠慢,脸『色』铁青地冲出办公楼,发动警车,匆匆而去。

给他打电话的是安平,他给周国良修过办公室电脑,在硬盘中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加密文件,占了数百兆的空间,开始他还以为是病毒,解密开启之后,才发现是一大堆的相片和录象片段,记录着周国良与一个漂亮女人的日常生活片段,里面还有一个小孩,样子极象周国良。

当时的安平虽然涉世未深,但也不是笨蛋,自然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局里的人都说,周局长想儿子都快想疯了,却不知道,他早已经有了一个。

安平当时不敢多看,事后也从未向人提起,想不到这个秘密今天却要派上用场了。开始他还觉得自己挺无耻的,居然卑鄙到要利用女人和小孩这么下作,可一想到牢里的张鸣跟死去的绢子,他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要对付『奸』恶的人,就得比他更『奸』更恶。

周国良的电脑里,并没有他情人住所外观的照片,但住所窗户、阳台上的照片却不少,凭那些外景,要判断出它的位置并不算很困难。

它的阳台,正对着周氏集团办公大楼,绢子曾经在那里上过班,这也是安平对那些照片印象特别深刻的主要原因。

周氏集团办公楼的周围,是寸土寸金的商业旺地,住宅小区只有一个,全市房价最贵的一个,安平只去过一次,时间就在昨天,他在那小区的餐馆里坐了大半天,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周国良照片中的那个漂亮女人。

漂亮的女人最耐不住冷清,叫她整天呆在家里倒还不如直接叫她死了的好。

餐馆老板对安平这位只喝两杯矿泉水,却给了一百块钱的顾客也很满意,毫不犹豫就把这女人的门牌号码告诉了他。

飞机此刻就在那女人的家里,这种女人大多很好骗,飞机只用了一个包着架玩具火车的漂亮礼盒就赚开了她的门。给周国良打完电话,又看了会儿趴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玩着火车的小宝,飞机抬头一笑,对那脸『色』发白的女人说:“大姐,麻烦你给我下个面条吧,今天没吃东西,肚子有点饿了!”那女人僵硬地点点头,浑身颤抖地走进了厨房。

旁边的小保姆饶有兴趣地看着飞机,这人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啊?居然能叫从来不进厨房的女主人给他下面条!飞机转头对她笑了笑。

他并不认为利用小宝来威胁下周国良的行为有多卑鄙,只要能救出张鸣跟阿牛,叫他威胁周国良亲妈他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虽然道上有规矩,祸不及妻儿,但对周国良这种人用不着讲什么规矩,况且,他也没想过真要伤害小宝这样一个小孩。

安平走出电话亭,带起墨镜挎着皮包在街上走了一段,隔得老远就看见了等在路边的周国良,一身警服,很是惹眼。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确定周国良是单身前来之后,安平拍拍皮包,走上前去,皮包里装着三支手枪,上百发子弹,他希望不要用上它们。

一辆慢慢驶过的出租车里,坐着一个穿着皮衣的男子,正满脸惊异地看着缓缓横穿街道的安平,『揉』了『揉』眼睛,不顾寒风凛冽,摇下车窗伸出头去看。安平的眼光扫过,他缩回了头,掏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