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潮』湿的凉风拂舞着众人的衣衫,江心处亮起船灯,三亮三灭,张鸣回过头来,对杜峰说道:“我们的船来了,杜兄弟要不要一起走?”

杜峰摇头,嘴角边现出落寞的笑容,“我暂时还不会走!”那么多年了,都没有回来过,是应该去给父母上支香了,是应该多陪陪他们了。

飞机走了过来,“张哥,我们就这么走了?”

张鸣楞了一下,回头看着飞机,飞机低声解释道:“周启光说过的,他死了,安哥的另外一个朋友苏兰,也会死的?”

张鸣皱起了眉头:“那也顾不上了,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今晚必须得离开!”

飞机『舔』了『舔』嘴唇,说道:“那个苏兰救过安哥的命,要是她真出事了,安哥得怨我们一辈子!”

张鸣看了一眼伏在阿牛背上的安平,若有所思,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杜峰,“杜兄弟,能帮个忙吗?”

杜峰笑了,仰头喷出一口烟雾,“什么事情?”

“周启光应该是买通了杀手,他的死讯传出,那杀手就会对我们的一个朋友下手!”

“恩!”杜峰笑着,看了张鸣一阵,“只要价钱合适,我一向愿意帮别人的忙!”

张鸣楞了一下,“你也是杀手?”

杜峰笑得有些枯涩,没有回答,扭头看着江面。

张鸣想起杜峰先前神出鬼没的身手,心里已经确认无疑,“好,杜兄弟既然答应帮忙,就请把我们的朋友照顾好了。明天我会找人联系你,先付五十万,事情办完之后,再付五十万!”

杜峰点头:“恩,很合理的价钱。怎样才能找到你的朋友?”

飞机把苏兰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他知道的不多,但对杜峰来说也已经足够了,告诉张鸣一个电话号码后,他转身上了越野车。

张鸣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杜兄弟,这事情可马虎不得!”

杜峰一摆!”

张鸣说道:“这样最好,兄弟干这一行,一定认识余鱼吧?他是我们的好朋友!”

杜峰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意味,也没介意,反而笑了起来,“他是我师兄!”

安平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了过来,甫睁开眼睛,便呼地坐起,冲出船舱,灿烂的朝阳晃得他眼前一花,待看清波光粼粼的江面后,心里竟然『迷』茫起来。

一只手搭上他肩膀,回头一看,却是张鸣。

散发着刺鼻『药』味的船舱里,安平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张鸣的讲述。几个人都抽着烟,烟雾缭绕,安平觉得很刺眼,总有想流泪的感觉。

张鸣终于说完,安平站起身来,嘶哑着嗓子说道:“到了下个码头,让我下船!”

张鸣也站了起来,“你不能回去,那边戒严了,你回得去也出不来!”

安平暴躁起来:“苏兰会死的!”

“杜峰是高手,他护不住苏兰,你更护不住,说不定还得把命丢在那!”张鸣的火气也上来了。

“用不着你管!”安平咆哮起来。

张鸣额头上青筋跳动:“『操』,你他妈说什么?我们是兄弟!”

安平自知失言,不敢做声,拉开舱门就要出去,张鸣拉住了他,眼睛通红:“你真要回去,我就叫老黄调头,三十多个兄弟都留在那边了,也不在乎多上我们五个!”

安平挣脱了张鸣的手,走到船栏边,看着金光闪闪的江面流泪。

狭窄的船舱内,安平静静躺在**,怔怔地呆了一阵,才拨通了苏兰的电话,“恩,是我!”

直过了好一阵,那边才传来了苏兰带着哽咽的嗓音:“我告诉过你,会死很多人的,我告诉过你的,你就是不听!——你这混蛋,是你把李林害死了……”

安平默然,心里一阵阵的疼痛,苏兰骂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抽泣几下,幽幽说道:“你远远地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千万不要!”

“周启光留下了人对付你,你很危险!”

“多担心你自己好了,我是个警察,他能把我怎么样?”

安平想说,我以前也是警察,那又怎么样?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只低声说道:“还是离开一段时间的好,如果你愿意,可以到越南来,在这边,会很安全的!”

“我为什么要到越南去,到了那边,又能怎么样?”苏兰说完,挂掉了电话。

安平怔怔呆住,沉默一阵,想起李林,又想起了绢子,心里的哀伤弥漫开来。

曾经,自己以为能够给绢子幸福,如今,却连去她坟前祭拜的诺言都没有实现;曾经,自己以为能够让李林从此安宁快乐,却……

这世间的无奈太多,自己亏欠别人的太多,而除了在这里流些廉价的眼泪之外,却什么也做不到。

墓园中,苍白的墓碑和枯黄的草皮中间,苏兰一身素白,站在李林墓前,她没有去参加李林的葬礼,一个如此可爱的生命居然就这样无声离去,她没办法接受这来得太快,来得太过残酷的事实。

墓碑的照片上,李林笑得那么灿烂可爱,苏兰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手掌轻轻在照片上抚摩,“傻丫头!”

暮『色』将临,苏兰带起墨镜,转身走开,漫天枯黄落叶旋舞,深秋了,冬天也快到了!

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苏兰按下接听键,一个很陌生的男声:“不要向后看,后面跟着人,手里有枪!”

苏兰没向后看,直接挂断电话,略一调整手机位置,让手机背面的摄像头对准了身后,按下了摄像键,十多秒钟后,才把手机从耳边放下。

匆匆录制的录象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黑衣男子身影,苏兰重新拨通了那的陌生电话,“你是谁?”

那男子没有回答她,只说道:“直直向前走,不要回头,也不要加快脚步,前面围墙转弯。”

苏兰又问了一次:“你是谁?”

那男子听她语气坚决,终于答道:“是安平让我来的!”

苏兰没有再说话,依言转到了围墙后,走得几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跑动声,越来越近,终于随着咻的一声轻响嘎然而止,苏兰听出那是子弹的破空声。

“好,没事了,周启光应该只派了一个人来,。有空给安平打个电话,也用不着他整天找我!”男人说完,挂掉了电话。

苏兰再拨,却提示对方已关机,她重新走出围墙拐弯处,探头出去一看,前面十来米处,躺着一个黑衣男子,看不清面貌,搁在胸前的右手中握着一把手枪。

深夜,苏兰才从局里回到家中,翻出安平在咖啡厅给他留的纸条,在晕黄的灯光下坐了半个小时,终于拨下了那纸条上的电话号码。

越南,河内,还是那间酒吧,安平怔怔地坐在二楼的房间里,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话筒,他就听到了苏兰的声音。

电话说完,安平拿起一只背包,走出了房门,楼下的吧台前,张鸣还在喝酒,安平坐到了他身边,说道:“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里?”张鸣的酒杯顿在了半空。

安平摇头,“不知道,或者,去找余鱼吧!”

张鸣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才说道:“去吧!记得回来!”

安平点头,背起背包,走出了酒吧。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