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另一个架着绢子的流氓有点吃惊,却还是迎上前来,右脚一抬向着摇摇欲坠的安平用力撑出,安平象是早知道他会踢出这一脚,流氓脚才提起他身子已经侧开,皮鞋擦着胸口掠过,他尽力跃起,扑进了流氓的怀里,左手搭上他肩膀。流氓大吃一惊,上身下意识地后仰,安平右手的铁条银光一闪,倏然间『插』进了对手的鼻孔里。

两人双双倒地,那流氓厉声惨叫,在地上滚得两下,从鼻孔中抽出那把铁器丢开,铁器在地上叮当『乱』跳,却是一把搅拌咖啡用的长柄匙子,长柄顶端沾满鲜血。流氓挣扎着站了起来,鼻孔中血如泉涌,走得两步双脚一滑又倒了下去,鼻孔是七窍之一,直通脑部,一经重创疼痛无比,人在剧痛之下是无法保持身体平衡的。

安平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从被周启洋打倒重新站起来开始,眼前的景物就仿佛一直笼罩在淡淡的血雾中,透过血雾一切看起来清晰无比。脑部持续地剧痛,身上的伤口反倒没有了感觉,他清楚地感觉到伤口血管的爆裂,血『液』的汹涌渗流,却感觉不到痛。身上唯一的痛源来自大脑内部,他甚至可以确认感觉正是来自那块淤血所在的位置。

他觉得自身的意识仿佛已经脱离**而出,身体仿佛成了一具可以自由『操』纵的木偶,他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身后的绢子,忘了自己的姓名,甚至连身后绢子的哭喊也听不到,只剩下一个念头,『操』纵自己的身体,将眼前的敌人全部打倒。可让他为难的是这具身体太弱了,力量太小,速度太慢,协调『性』太差,难度稍高的动作就做不出来,而且由于受伤还在不停地变得更虚弱,能对敌人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

他看到了一名敌人抓起一把凳子扔了过来,凳子脱手的瞬间,他就知道了凳子袭来的角度,速度,力度,他知道该怎么闪避,身体的反应却慢了不止一步,方才移开一点,已经被凳子打中,虚弱的身体一受创伤,登时虚脱乏力,双脚失去控制软了下来,身子倒在了地上。

他看到右手旁边有一块指头大小的玻璃碎片,伸手捡了起来,另一名敌人正拿着刀子冲过来,他计算着角度,尽力收缩着手臂的肌腱,协调着手腕和肘部、肩部的动作,以身体的最大力量把玻璃片甩了出去。

拿着刀冲过来的是周启洋。他的两个手下见安平不可思议地打倒了两个同伙后,都把刀拔了出来,当时就被周启洋抢过一把,他一心要把安平置于死地!想不到明明已经被凳子砸倒在地看来濒临昏『迷』的安平,还能有力气甩出这么一片玻璃来,而且时间角度都拿捏得非常之好,正好就着他前冲的势子划向他的眼睛,那情形就象是自己主动把眼睛向那玻璃片上凑一样。好在玻璃片飞得不算迅疾,让他有时间反应,堪堪侧头避过,眼角边却留下了深深的一道血口。

周启洋都快气疯了,挺着刀子狂叫着又向前冲,半路却人一把抱住了,那人叫道:“大哥,不能捅,这小子是条子,外面警车也来了,得走!”他是周启洋的一个手下,负责在外面望风,有一次打架被抓的时候在公安局见过穿着制服的安平。

周启洋怒火满腔,根本听不到那人说什么,一把将他摔开,挺起刀子又冲,绢子披头散发地挡在了安平跟前,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雪亮的餐刀,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缕鲜血顺着她白皙优美的颈部缓缓流下,嘶哑着声音叫道:“周启洋,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看到绢子眼中的决绝神『色』,周启洋楞住了,接着一双短眉倒立而起,眼角突突地跳动,嘴唇颤抖,满脸狰狞。他脸上的假胡子早掉了,安平勉强撑起身体,微微抬头看着他,却没有办法站起来。

寂静中警笛刺耳长鸣,几个流氓冲过来,一把将周启洋抱了个结实,又有人七手八脚地把地下受伤的两个同伴扶了起来,连拖带扛地向后门跑去,听说了安平是警察之后,他们都心有余悸,如果让疯狂的周启洋把一个警察给杀了,那他们全都得完,周启洋或者还有办法逃到国外去,他们却逃不过全国通缉,肯定难逃一死。

在这个国家里,杀十个小混混也比不上杀一个警察罪大。

安平脑中的刺痛越来越剧烈,看到敌人走远,心里一松,再也支持不住,头一歪晕了过去,但周启洋的样貌却深深刻在了脑海中。

“罗马假日”里灯光优美柔和,音乐声流动如水,被一袭公主裙打扮得清纯动人的李林却坐立不安,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半,一向很守时的安平却还没来,想要『逼』安平摊牌的勇气正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消失。

挎包中的手机响了起来,李林急忙掏出来,一听之下,满脸失望神『色』。

“喂,小赵啊,什么事哪?”小赵是她最好的朋友,知道今晚她要单独跟安平一起过生日,她以为小赵是故意捣『乱』来了。

小赵的声音透着焦急:“林姐,你在哪呢?快回院里来,安哥受伤了!”

李林急了:“说什么呢?怎么了?”

“安哥伤得不轻,满身是血的,这会正在我们医院里呢,你快回来啊!”

李林拿着手机站起来就跑,跑出了门口才记起挎包忘了拿,急急忙忙地又跑了回去,餐厅里的人看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满脸泪水的跑出跑进,无不惊讶莫名。

绢子满脸泪水地开着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脖子上的伤口不大,血已经止住了,心里的伤痛悲哀却在不停狂涌喷薄,她觉得对不起安平,以前给他的伤害已经够深了,如今还连累他遭受这样的痛苦,她觉得一辈子也还不清安平的情。

警察进来之后,她就偷偷地开车走了,连照顾一下身受重伤的安平也做不到,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不能到警察局去录口供,这件事牵涉的东西太多了,有她的屈辱有周启洋的罪恶,她不想说也不能说。她害怕周家兄弟,他们不会放过她的,她必须得走,走得远远地,让他们再也找不到她,这样安平说不定还能安全些。周启光知道他是她以前的男朋友,知道他是个警察,只要她走了,他是不会为难安平的,他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

车子奔驰如飞,绢子觉得孤寂而凄凉,随手打开cd,降下了车窗,狂风卷舞,黑发飞扬,音响里老爹的苍凉嗓音随风飘『荡』: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沧田桑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