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回来了,晚饭是送到房间,还是直接到大堂食用。”先前接待过段一刀的店伙计殷勤的招呼着,他对段一刀的印象特别好,因为眼前这位客官不像是最近这阵子住进店里的客人那样,一个个脸孔朝天,整天摆出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德行。反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使人非常容易接近。

“到大堂吧,哦,对了,小二哥,你知不知道城里那里有打铁作坊一类的所在。我有点事情要找他们帮忙料理一下。”

“打铁作坊?是剑坊还是普通的铁器作坊,这里有很多呢……”店伙计一边引路,一边眉头微皱的解释道。还没等段一刀回话,就马上神秘兮兮的凑近段一刀的身前,笑嘻嘻的说道:“客爷,您老是想打造得手的兵刃,好过阵子参加咱们城里的佣兵大会吧?”顺手把搭在手臂间的白毛巾往脖子上一套,小绿豆眼儿上瞭,状似得意的瞟了段一刀一眼,便摇头晃脑,自信满满的吹嘘道:

“我丁六子虽说头脑不见得有多好使,但这双眼睛可是利得很哩,我就说嘛,客爷您像佣兵多过像行脚客商,这不,露馅儿了吧?其实,话说回来,您呐,根本就没必要弄个假身份,要我的话,直接就用佣兵。佣兵多好啊!那派头!那威风!那才是男爷们该干的活计,那像是我呀,就一跑堂递水儿的……”

“行了,行了,一人一个活法,赶紧告诉我哪有有打铁作坊就好了,哦,是剑坊……”这当口,店伙计已经引他来到了东窗下的一副座头。

这时的大堂内已经坐了八成食客,虽说眼下外面还是寒风四凛,漫天的冒烟大雪,但这里却是热lang滚滚,酒菜香扑鼻。推杯换盏,吆喝喧闹的声音也是一阵赛过一阵,那副劲头,就是不用酒都可以驱寒了。

“要说城里叫得上号的制剑作坊,只有城西关的蔡家。他们家打造出来的兵刃剑器,虽说不能名扬全大陆,但也是红透半边天了。客爷您明儿可以去他们家试试,不过……”

“不过什么?”段一刀放下手中的茶碗,一杯热茶下肚,身上的寒意顿时消退了好多,眼见伙计话有迟疑,不由得好奇的问了一嘴。

“嗯,具体情况小的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您老就当小的我是闲唠,甭往心里去,事情是这样的……”伙计整理了一下语言,道出了具体的因由。

……

蔡家不简单呐,造剑的作坊还要看人下菜碟,如果不是真有水平,就是自我清高,但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算了,反正明天亲眼见识一下就知道了……

躺在**的段一刀,迷蒙着睡意越来越浓的双眼,脑袋里不住的转悠着晚饭时,店伙计说的那番话,想着

想着就逐渐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段一刀用罢早饭,朝伙计详细打听了蔡家所在,就早早的着伙计从马棚里牵出自己的坐骑,跨马,顶着刺骨的寒风,冲着城西关扬蹄而去。

这要说一座城市太大,着实不是什么好事。想找个地儿,费时费事不说,在这种大冷的天儿里,如果换了一个普通人,在半路上就得临时找地儿取暖,然后才能继续赶路。

城西关距离段一刀所住的地儿足足横跨了七条大街,等他驰到蔡家府第的时候,已经时近正午了。

踏踏……手勒缰绳,策马在目的地大门口转悠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矗立在眼前的这座府邸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打铁造剑的作坊该拥有的呀?

那规模,那派头,那威势,估计连贵族府邸都未必能比他强到哪儿去。

蔡府的宅第十分富丽堂皇,共有五进,加上东西院,和后面的花园,堂深奥广。大庭前面也有庭院,淡粉色的梅花点缀其间,再有就是繁花落尽而留下的大片花圃。却没有一棵杂树。花园散处在花径两侧,如果不是眼下时处冬季,而在春夏季节的话。这里所栽种的奇卉异草就会散发着阵畔幽香。

庭院前,是高大的门楼,门楼外台阶上,有一对高大的石狮子。

平时,主人在这儿的

时间并不多,大多时间在城外三十里的蔡家庄,那里是他们的本家,蔡府的当家是村主,也是里长,庄里的事他不能不管。主人如果不在,大门是经常关闭着的,客人皆从侧门出入。至于店中的掌柜和伙计,便得走东院侧门进入东院,主人在东院接见,表示亲信。客人不可以穿庭院进入大庭,大庭是主人起居的所在,除非是至亲好友,主人绝不在大庭款客。

段一刀目光潴留在高悬在门额下,那块近两米长,**十公分宽,书写着“蔡府”两个大字的黑底儿描金嵌字门匾上,忽然咧嘴儿笑了笑。心里沉思,看来应该是真有些手段了,希望是不虚此行吧……

甩蹬下马,将马匹栓在门侧的拴马桩上,登上台阶,手刚伸向门上的扣环,可小门已吱呀呀地开了,门内一名健仆低声叫:“老爷您回……呃,你是谁?找哪位?”看来应该是听见蹄声了。起初还以为是自家主人,可发觉认错人之后,脸色立时就沉了下去。

段一刀毫不在意,呵呵笑着说道:“抱歉,打扰了,在下有事求见贵主人,麻烦老哥给通禀一声,多谢。”

“对不起,家主人不在,请贵客择日再来。”说完,扣着门闩的手就往回拽,要闭门拒客,可段一刀什么人呐。大冷天儿的,哥们我绕了大半个城区,才跑到这儿,你说不见就不

见?

脚尖前伸,一探,刚好卡在门缝间,“贵东主真的不在家?那么请问,目下管事的是那位?在下有要事相商,烦请帮忙”语气很是客气,但动作和眼神却是不容拒绝的意思,中年健仆有些愣神,也被段一刀直视的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发颤,这人的眼神怎么这么厉害,都和老爷有的一比了,不对,比老爷还要厉害几分。

下意识的赶紧接口道:“家主人在乡下,少爷和小姐前天来的。目下就他们管事……”健仆说到这里,懊悔的差点没扇自己两个大嘴巴。这人来意不明,怎么把底儿都给抖搂出来了,万一来人有恶意的话……想到这里,大冷天儿的,脑门子上的汗,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别担心,在下没有恶意的,就是想与贵东家谈笔生意,有做主的就好,头前带路吧。请。”

吱嘎,门轴转动的声音顿起,两扇厚厚的包铁大门,被段一刀推开了,等健仆回过味来的时候,段一刀的人已经在门内,大院里了。

“哎……哎,你等等,我带路……”说着,抢前几步,走在了头里。还不住的回头打量段一刀,嘴里嘀嘀咕咕的:“什么人呐这是,有这样硬闯的吗?真是的……”

段一刀随健仆走向东院花庭,那儿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也是平时下人们汇报工作的地方,三名健

仆和两名使女前后张罗。

花庭中,少东蔡玉正安坐大环椅上,脸色有点不悦。

这是一位年轻人,二十来岁的哥儿长得清秀俊逸,但细皮白肉象个大姑娘,身材不超过七尺。与段一刀相比较,差得太远了,矮了一尺左右。

堂下也站着一位年轻人,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个儿头挺高,身材魁梧,壮的象一头雄狮,赤红色的脸膛,棕色的浓眉斜插入鬓,同样棕色的眼球,顾盼之间,棱光四射,很有一番精悍的威势。

当健仆领着段一刀走进厅内的时候,堂上的二人似乎在争吵些什么玩意。所以连进来外客都没注意到。

此时的蔡玉清秀的五官现出不悦的神情,正斥问堂下那位年轻汉子:“克里师傅,听说白天里有麻烦?”

“确是有麻烦,是一些佣兵团的手下……”

“我知道了。克里师傅,你不该在那些玩命佣兵之前逞血气之勇,生意人怎可插手管这种人的闲事?”

“禀少东主,行有行规,业有业主,店中如果任由他们生事,日后岂不更麻烦?”

“目下已经够麻烦,你该让他们到外面解决,牵入了是非旋涡,咱们的店今后必将永无宁日,你……”

挨训斥的年轻人看上去很有傲骨,听口气,少东主对今天的事十分不满,脸色也难看,他怎受得

了?抢着说道:“少东主,小可维护店中的门面光彩,冒险挺身而出,保全了店中的声誉。少东主如果认为小可做得不该,小可五天之后,交完一批货品,立即卷包袱走路……”

“克里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

“少东主请放心,小可既然招来了这档子事,决不使少东主的店受到任何干扰。明晚那些客人约小可商谈,小可一身当之。别小看了这些佣兵,他们也有他们的规矩,冤有头债有主小可一力承当,他们决不会找蔡家剑坊的麻烦。小可告辞,五天之后,恕小可不再前来府上辞行了,东主那儿,请代致意。’”说完,拱手一礼举步便走。

蔡玉急忙站起说:“克里师傅,请稍安勿躁,请……”他无法挽留那位看上去傲骨满身的年轻人,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呢,那位年轻人已经急步出庭,走了。等他出了庭,已经不见那位的踪迹。他站在庭口,怒形于色地自语:“这人好大的脾气,怪不得会被祠堂的人赶出来……”话未完,身后香风沁鼻。一个俏丽的少女出现在庭中。

这少女好美,老天爷给了她经过着意雕琢的身材与五官,是那么完美,那么端丽,钻石般的大眼睛,瑶鼻樱唇,粉面桃腮放射出青春的红艳与光采。光可鉴人的青丝梳了一个三丫髻,每一丫皆佩以珠花环,耳垂下

摇摆着一对红宝石耳坠儿,穿一身黛绿衫裙,窄袄袖子春衫外,是一袭时下最流行的银串流烟绵坎肩,长裙轻摆处,一双淡绿色小弓鞋若隐若现。

天!小弓鞋尖端,怎么有半寸分明的尖玩意?那是一双要命的莲瓣儿,谁挨上一记,准得丢掉老命儿。不用问,这花朵般的妞儿,准是朵带刺的玫瑰,也可能是朵含有毒素的罂粟花。

看年纪,她正是十五六岁的当时,正是女孩子的黄金时代,正是好做梦的花样年华。她左右,两名丫环左右扶持,袅袅娜娜走到庭中。

所有的男仆,垂下头躬着身子急急出庭回避,十分狼狈。这妞儿出现得太突然,几乎没有让男仆回避的时间。由此可知,这位姑娘决不是斤斤计较礼俗的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