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一刀就这么怅然若失的站在小院里,仰头眺望着夜空……哦,现在也不能称之为夜空了,因为此刻的天边已经拉起了一道鱼肚白,并且隐现着红光,看样子,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该出来了。

此时,街道上也远远的传来咔,咔,咔,当!一连串敲更鼓打梆子的声音,被晨时的凉意一沁,身子骨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自怅然情绪当中恢复过来的段一刀低喝一声,身体猛然一震,收腹扩胸深吸了一口朝起的清爽空气,足足过了得有三四分钟,才缓缓的把这口气呼了出去。

如果在地球上,此时,刚好是在队里和战友们晨起拉练的时候,可眼下……唉!真他妈的!段一刀低声咒骂着,心里也莫名的想着,说不定哪天有机会回去了,跟他们说起这事儿来,估计也没人会信!甚至还会怀疑他是看多了,看出幻觉来了。

呵呵,想到这里又洒洒然的自嘲的一笑,这要是幻觉就好喽!想罢,摇摇脑袋,尚挂着残留在嘴角的那一缕笑意,转身就要朝着房间走过去,就在这时……

“这位兄台好兴致啊!不觉得风凉露重吗?起这么早,有心事?”

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人都不知道,警惕性都低到这个份上了吗?段一刀心下骇然的同时,回身循着声音朝来人看

了过去。

小院太小,所以除了正堂是店主杨老汉夫妇的居所之外,左右各有四间偏房,也就是提供给过往行旅的客房。段一刀的房间在左侧,而说话这人则刚好是在他的对面那间客房的门口站着,此时,正面带笑容的看着他。

这是一位和段一刀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很和善,属于那种一见面就能给人带来好感的人,面上的亲和力很强。一身青色长衫的文士打扮,一头柔顺的金发很是随意的披散在脑后。

澄静清淡如水的蓝色眸子,可能是早起的缘故,所以尚带有几丝倦怠的神色在里面。肌肤白净,文隽的气质很突出也很飘逸,有点象是书香之家出来的游仕,不属于贩夫走卒那一类的。

这一切原本是无可厚非,但是他这种人出现在这个小店里,本身就透露着不正常。而且,段一刀还从他的身上发现了一种很矛盾的感觉,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种不应该出现下目下这位年轻人身上的错觉!

军人气质!也就是那种在经历过战场上的撕杀才有的铁血气息。这太奇怪了!但段一刀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同类相吸,相濡,相沫。因为他本身就是一名军人,所以军人和军人之间有些时候是不需要言语间的沟通的。这种无言的直觉有些时候比任何的言语都管用,因为他不带有欺骗性。

非这位年轻人能象玄幻小说里写的那样,能修至不可能的境界,进而改变自身的气质。

压下心中的疑窦的段一刀,很是随意的一笑,抻抻胳膊,活动了几下手腕和脚踝,还顺势做了两下扩胸动作。

“呵呵,这时候刚刚好,吹吹晨风,精神着哩!怎么你也起这么早?也有心事?还是睡不着啊?”段一刀眼眸沉静的随嘴问道。

“心事倒是没有,睡得也还算得上塌实,就是半夜的时候有几只小老鼠吵人的很!怎么?兄台没听见吗?”年轻人也是语含机锋的呵呵笑着回问道。背手缓步来到了段一刀的身边,大有深意的看着他,仿佛是想从他的身上品味出点什么来。

可段一刀是什么人呐?别说早就对他起了戒心,作为一个来到这里之前就深受厚黑学影响的现代人,就是现买现卖的耍点什么心机或者来点手段什么的,估计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是吗?”段一刀眉眼一凝,但神情上变化不大,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意萦挂在脸上的模样,就好象是没有听明白年轻人意有所指似的,“呵呵,那兄弟你睡觉是真轻啊!我不行,我昨天睡得比较沉,而且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哦,对了。”转身拱手,一副求教的口吻道:

“看兄弟你的面相,衣着打扮应该是那种很有学问

的人,不知能否替在下解解这个奇怪的梦呢?”

年轻人也赶紧一拱手,谦虚的道:“呵呵,兄台高估在下了,学问谈不上,就是读了几年的闲书,识得几个大字而已,这样吧,兄台不妨将梦境描述一下,让在下试试看,如何?”

“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兄弟了。”

“客气,请说。”

段一刀呵呵一笑,沉吟了几秒钟,还轻轻的咳了咳嗓子,似乎是在整理脑海当中的语言词汇,随即将眼光掠向了栽种在院中的那几棵槐柳的低垂柳枝上,在此之间还有意无意的撩了他一眼。

“是这样,我梦到有好多的渔夫在离大海不远的一个小湖面上撒网捕鱼,湖水很清澈,几乎能一眼望到底,但是整个湖里就一条鱼,而且这条鱼还非常的聪明,在渔夫们的渔网之下,左冲又突的好多次都得以逃生,但是渔网实在是太多了,铺天盖地的到处都是,还有不少后来的渔夫也逐渐的加入到了捕鱼的队伍当中。

当时在下就想,这么多人捕一条如此聪明的鱼,那结果会是什么呢?是这条鱼最终得以逃生,鱼归大海,还是被人家捕到网里任人宰割呢?正当结果要出现的时候,就突然醒了过来,唉!没有看到最终结果,真是遗憾啊!”

段一刀低头感慨的叹息了一声,回过身来,看着脸色微变但刹那

间即恢复了原样的年轻人。

“怎么样?是不是很荒诞?呵呵,那就麻烦兄弟给在下解释一下,这个梦究竟是代表着什么寓意呢?还有,假如兄弟你在场,是希望那条鱼逃生呢?还是盼望它被渔夫们逮到后圈养起来亦或者是被宰杀掉呢?”

待段一刀说完之后,年轻人先是爽朗的大笑了几声,然后抚掌赞叹道:“兄台果非常人,如此奇异的梦境也能做到,然此梦实在是过于奇特,以在下浅薄的学识很难为兄台作出合理的解释。

如果当时在下也在场的话,当然也会希望那条鱼能得以逃生,因为世间可供食用的生命已经太多了,而且呈现愈演愈烈的趋势,长此以往就会失去大自然当中应有的公平性,我想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类都会希望它逃生,况且如此聪明的一条鱼,兄台不认为杀之可惜吗?”

哈哈哈……段一刀也抚掌大笑道:“确实如此,那就希望这条鱼真的能得以逃生,鱼归大海吧!说不定某一天还能一跃龙门而化龙呢!”

“是啊!世间的事谁知道呢。”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已经是朝霞半边天的天色,对着段一刀拱拱手,道:“在下还有些事情需起早处理,就此别过,希望今后还能有机会见面,届时一定与兄台把臂畅谈。”

“一定,一定。”段一刀也客气的颔首道。

当年轻人刚拽开院门的门闩,伸手开门的时候,段一刀一边回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一边自言自语的道:“前途多艰险,一路好自为之吧!鱼儿能不能逃生化龙,就要看它的造化了!”

因为没有刻意压着嗓音,所以他这句话就很清晰的传到了年轻人的耳朵里,听得他身体当时就是一震,也是一边开门向外走去,一边大声的回应道:“彼此彼此,他日相见之时,希望不是在战场上。”

背影消失,但袅袅的余音却在小院里回荡了好一会儿,段一刀站在自己的房门前,回首凝视着院门的方向,不由得压低着嗓音,嘀咕出声:“想不到这里真的会有反抗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