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凄寒,万物消沉。

一夜之间,印王府里冷得处处都结了冰,连湖水都不再是往日碧绿的颜色。

不知从哪里來了一队侍卫,个个高大魁梧,面色凝重,手持长剑,将王爷的院子封锁起來。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來。

正堂内,萧瑟沉寂。

一个男子只穿了亵衣,被五花大绑捆了,像只粽子般躺在地上,嘴里被东西塞住,呜呜发出求救声,眼珠子死死盯着不远处。

他盯着的,是一个身穿杏色单薄衫子的女子。那女子低首垂眸,灰头土脸,双手反剪着被绳索绑牢。

她渐渐抬头,目光中露出一丝厉色。恨意填满双眸,注满胸腔。她终忍不住,向那男子扑去,泪流满面,声音嘶哑:“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绝望如浪涛卷來,她的心如坠冰窖。

男子仍旧呜呜的,作声不得。

女子目露凶光,用脚狠狠踢着男子,一下一下,却仍不解恨。

不知什么时候,堂中多了一个身长玉立,风流潇洒的墨衫男人,挺拔的身姿,如傲岸的松柏。他一身墨绿锦袍在身,腰缠翠色腰带,面上薄染春意。

他眸色潋滟,仿若湖面的波光随春风一吹,微微荡漾起涟漪。高挺的鼻梁,眉心微拧,似笑非笑的嘴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却凉薄得很。

说出的话,更凉薄:“这一日的夫妻百日的恩,你这么对他,不好吧?”

如惊雷轰顶,又嚎又踢的女子,全身一震,动作停了下來,却不敢回头。

那凉薄的男人,戏谑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紫罗姑娘,别來无恙?”

别來无恙!多么讽刺。紫罗缓缓转过身來,泪眼婆娑:“你……好狠……”心痛如绞,她曾是那么爱他。可这一次,她却被他设计了。

有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她**王府,在王爷的**,和一个小厮偷情。

这是多么沒有逻辑的笑话,可是发生了,真真实实发生了,人证物证俱在。

她百口莫辨,无言抵赖。

不止如此,如果被人知道,她用的是百合宫的媚功,一定会被抓起來,活活烧死。这是各国的禁忌,一旦被查实,必死无疑。

她为了爱他,连师傅都背叛了。如果不是她的背叛,师傅纤雪枝不会死得那么惨。

只是因为那一眼万年啊,酿成了多大的错。

她还是一个细作的时候,潜伏在大唯国曾经的皇后韦大小姐身边。她在皇宫里,遇上了他,只一眼,就爱上了。

那时,师傅纤雪枝最信任两个人,一个是紫罗,另一个是蓝蝶。紫罗因为面生,被派到皇后身边,当了贴身宫女。如果不是紫罗爱上聂印成了异数,韦大小姐的性命堪忧,那一局的胜负难讲,初建的大唯国风雨飘摇。

一眼万年。

因为爱他,她孤注一掷,拼上了师傅纤雪枝的性命,以及师姐蓝蝶的性命,只为了换取一个留在他身边三个月的机会。

那时,她以为,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足够俘获他的心。却不料,三个月的时间,她总共只见过他两次。

她隐忍着,循规蹈矩,苦苦哀求继续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作为一侍女存在,只要可以见到他,就足够。

她为了聂印,多么义无反顾。她相信,总有一天,聂印会爱上她的。同时,她竟然意外发现,聂印正是灵国秀妃娘娘的儿子,这是多么震惊的消息。她转投了秀妃娘娘,愿为其效命。秀妃娘娘也答应了她,让她做王爷的妃子。

即使不是王妃,只是一个侍妾,只要是王爷的女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有信心,能把王爷牢牢抓在手里。

可是,他竟然捡了一个女人回來,一住就是一年。然后他爱上了那个女人,却把她赶走了。

那么痛,她发誓,一定要让那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秀妃娘娘是讲信用的,在那个女人离开王府后,将她安排在一众侍女中,掩其光华。直到确认了许多女子都得了王爷的滋润,紫罗才低调出马。

她算不得百合宫的门徒,也算不得将媚功练得炉火纯青,可是用來对付一个心绪低落的男人,已然足够。

她确定,看到的,必是聂印。

为什么清醒之时,却是与那个长得胖墩墩的圆顺儿在苟合?

她终是沉不住气的,竟然尖叫出了声。

明伢带人闯了进來,以为发生了大事,就那么撩开了罗帐……

在王府里,侍女与人通奸是大罪;侍女与人通奸,居然还是在王爷的**,这是大罪中的大罪。

那么,王爷去哪儿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自以为设计了王爷,却不料,反被王爷给设计了。

她设计他,是因为她爱他,那么单纯的目的,有什么错?他不是王爷的时候,她爱他。他是王爷的时候,她也爱他。她到底错在哪儿了?

她无比凄惶地看着他英挺的五官,那完美如雕的侧颜,就像一个深刻的烙印,烙在她的心上。

他负手而立,唇角漫出一丝凉薄又戏谑的意味儿。

她再次颤声,泪如雨下:“王爷……你为什么那么狠,这样毁我清白?”

满室凄楚之意。

印王爷却是骤然朗声大笑,像是听到一个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个用媚功害人的女子,也配跟我说清白?”他面上带笑,眸底却深寒:“尤其是百合宫的媚功,要怎样才练得成媚功,本王倒是想请教一下紫罗姑娘。”

紫罗霎时脸色惨白,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跌倒,瞠目结舌。

聂印面上的笑容,一寸一寸隐去,冷霜却一层一层染在了脸上:“紫罗,你以为有我母妃当靠山,本王就不敢拿你怎样?”轻蔑的意味那么浓烈,显是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

紫罗一句话都说不出來,目光触到地上被绑成粽子的男人,心冷如冰。

往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來。

一时是与无数男子**的情景,**无度;一时又是在那样简洁的小院里,她等他采药回來,替他磨药。**与纯洁,富贵与清贫。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