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祸精生气啦。

她脸儿绯红,眸色冷淡,面罩寒霜。这才是原來的邱寒渡,苦大仇深的邱寒渡。

邱寒渡随意捋一下头发,淡淡道:“给我找一套衣服來,我要回去了。”

“寒渡寒渡!”他再喊,心里格登一声,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要挨骂了。

她沒按固定格式回应他,也沒用眼睛瞪他,只是淡淡地催促:“快点!我还有事儿。”

少年不动,拉着她的手,一扯,竟然扯不动。

她的身体那般僵硬,连曾经柔软的手都是僵硬的。

他慌了:“寒渡,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是喜欢新奇吗?你不是也觉得那样的幻像很好玩吗?”

好玩吗?也许吧。邱寒渡笑了一下,唇角漫出一丝悲凉:“好,知道了。”她望着他,再次催促:“把衣服给我,我得回去了。”

“别走,寒渡!”少年色变,玩过火了。他应该跟她事先讲清楚那媚香的作用,再问她要不要试。他不该好奇心那么大,又或是以这样的手段來探寻她内心深处,到底装的是谁。

邱寒渡淡淡一笑,面色无波。身体放松下來,不再僵硬。她站起身,向柜子走去。

打开,翻了一下。全是男装,墨绿色系为主。

她找了一件加了棉的锦袍穿在身上,配的白玉腰带。头发高高扎起,束成马尾。脚蹬软底厚布靴,是她來时穿的。

他呆呆地望着她。

她有条不紊地穿戴整齐。

一室的静谧……

他无比难堪,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当初,他并不认为那能是多大个事儿,现在他知道,天给捅破了。

邱寒渡终于抬起头來看他了,眸色迷离,说话也温存:“送我出去?”像是沒发生过任何事,只是因为应该离别,所以离别。

但少年知道不是。他错了,触犯到了她的禁忌。

每个人心里,有一些东西都是不能触碰的。而他恰恰玩心太重,触碰到了她的疼痛。

他宁愿她骂他,宁愿她吼他一顿,或者咬他,或者踢他,但千万不要像这样,淡淡地笑。

那笑容让人看得无比心疼。惨淡的,安静的,悲凉的,落寞的……她就是那样笑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他低了头:“寒渡,我不是故意要那样做的。”

“是吗?”她笑笑的,不在意的样子,眉梢眼底仿佛都是温柔。

他的心揪了一下,伸手抱住她,很轻柔:“寒渡,别跟我闹别扭,好吗?你不喜欢的,我改。”

她默然,不能言语。怕一开口,就会哭出声來。她脸上是笑着的,心却是痛的。

那像是有了曾经岁月的印记,就再也回不到青春年少。她一直担心,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会介意。那像是一根刺,扎得深深的,拔不出來。

却,难以启齿。

那感觉很微妙。

就像如今这一刻,他知道了真相,也并未揭穿,甚至沒有露出一丝不快的神情。他连问都不敢问,曾经的男人是不是安远乔?

尽管她知道,他十分想问。

少年的心性,总是单纯又清澈的。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就好比年少的确是青春飞扬,却也轻狂。

而她,穿越千年而來,也许这个时空,还不止千年。她的心,和她的灵魂,早已被打磨得无比衰老。衰老到明知他其实沒有坏心,可依然不能释怀。

那么痛。

那么难堪。

无法言说。

他们相拥着,如曾经最好的时候。

他讨好得无比艰难:“那个,媚香,不是好东西,我毁了它,再也不用了,好不好?”

她的眸子像是染上了一层水雾:“好。”她回应得很爽快,听起來仿佛是沒有生气。

可他知道,她不是生气,而是心寒。他能感觉得到。他环住她纤细的腰,声音低而沉:“寒渡……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混蛋?你要是想骂,就骂出來。不要憋在心里,那样会很难受的……”

她心里一酸,再一暖,滋味凄寒又美好,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却委屈,委屈得想哭。

她以为只是想想而已,却是一低头,眼泪就洒落在他的肩膀。仿佛慢动作般,泪如晶莹的露珠,滚落在他的衣衫上,然后迅速隐沒。

她怕他看见,干脆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良久,良久,她吸了口气,笑出声來:“送我走吧,混蛋。”

少年想说“留下來陪陪我”,却终究沒有出口。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他也穿戴整齐,带她从那条长长的地道出去。

幽暗的地道里,墙上燃了烛火,微弱的光照着长长的通道。他牵着她的手,温热包裹着她的冰冷。

他在前,她在后。

他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像极了散步。不想跟她别离,一点都不想。

邱寒渡也不催促,只是任由他牵着她。一如当时,他说跳涯,她也从沒犹豫过。

他要干什么,她都依他。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无所谓。

可他仍在试探她。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猛地一悸,几乎喘不过气來。媚香袅袅的时候,她如果看到的是安远乔,如果那时她叫了安远乔的名字,此时,又该是如何的光景?

尽管她现在心里一丝一毫都不爱安远乔,可是那个男人在她的身体和她的心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又怎么洗得掉?

爱,恨。

有时候,恨也是一种印记。

他停住,一扭身:“怎么了?寒渡?”

她摇摇头,面色苍白。

少年驻足,傲人风姿,令人倾倒。他不再赖皮,深吸一口气,那么诚恳:“寒渡,你骂我吧。”

“我骂你做什么?”她轻拧着眉,眸底是如古井深邃的波光。她仍是淡淡的笑,说话也是淡淡的:“我想知道,如果在那时候,我看到的是安远乔,你会怎么样?”

终于,她撕开了伪装。

“……”少年愣住了,沒料到她那么直接。

“安!远!乔!”她一字一字吐出來,每个字都打在少年脆弱的心上。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变冷,心也在变冷。

她还是笑笑的样子,仿佛问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題。

这是她和他之间,都不能提及的伤。

他猛地扯过她,裹她入怀,紧得快要喘不过气來。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低头,在她的耳边:“寒……渡……”前一个字隐在喉间,后一个字不太清晰。

那是他胸口最滚烫的名字:寒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