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寒渡猛地推开身上的聂印,低沉着嗓音,清冷决绝:“你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惹祸精,明天早点起床,为太子殿下治病去。”聂印只怔了一瞬,便立时恢复了常态,洒然而去。

墨绿的衫子在月光下泛着绿光,如风一般飘过。山林的气息仍旧弥漫在邱寒渡的鼻端,深吸一口,做个好梦。

自她渐渐明白早就远离了安远乔,这是一个陌生的时代,是她生命的重新开始。她便能安稳地睡着觉了,尤其是有聂医生在身旁,莫名心安。

太子府。

太子殿下涅康,眼神涣散,面容苍白。饶是如此,还是不难看出他的俊美。

聂印为他把过脉,沉思片刻,并未立时写下方子,为其救治。抬头不语,目光扫视了一遍府内奢华的陈设,走到熏炉旁,揭开盖子,用手拈了一些碎的香料闻了闻。

“香熏有毒?”邱寒渡仍是身着黑色长衫,腰束白玉腰带,英姿飒爽。头发高高束个马尾,别样魅惑。

“没有。”聂印微微拧眉,轻轻走过去,推开窗户。窗外桃花李花,红的白的交相辉映。

“皇后驾到!”一声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闷。

众人纷纷跪倒一地,口呼:“皇后圣安!”

只是聂印和邱寒渡,两人并肩站在窗前,连头都没回过一下,自顾沉醉在一片姹紫嫣红间。一黑一绿的两个身影,修长而挺拔。如一副淡淡的山水画,展现在众人面前。

景皇后心头有些不悦,却不露声色。一则聂印非本国子民,二则灵国有求于聂印,太子的命还紧握在他的手中。至于这些个虚晃的礼节,倒还真不能计较。只是聂印过于傲慢,令她凤目生寒。

不过很快,皇上楚湛携同秀妃也来了,情形一如之前。景皇后心里才稍稍舒坦起来。

秀妃见太子瘦得不成人形,一脸的悲凄:“太子殿下,你还好吗?”关切之心油然而生。

秀妃本是悲天悯人之辈,平日里见到小动物受了伤,还要哭上半天,又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太子头几个月还好好的,这才短短的时日,就已憔悴如斯,怎么不叫她难过?

秀妃自己没有孩子,对所有的皇儿,都如同己出,深得皇上赞赏,与皇后及各妃也均交好。她是如此善良的女人,可是老天却待她太薄,她的孩儿刚生下来便夭折了,从此再也不能有孩子。

聂印终于缓缓发话了:“这窗帘上有毒。”此话一出,令人大惊:“窗帘上的毒叫‘东升’,与另一种叫‘西沉’的毒并称异域杀手。”

“东升”之毒无色无味,尤其单独放置之时,根本不产生任何毒性。但若是涂抹在窗帘上,而窗外又正好花开繁盛,特别是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花,交相绽放,更是毒上加毒。

这不是剧毒,不会立时发作。它是一种慢性毒药,慢慢浸入人的心脉,最后毒发身亡。此毒隐秘,少人知晓,是以众多名医束手无策。

聂印正好是当年研究“西沉”毒之时,才辗转得知异域还有“东升”之毒。

聂神医的话无人敢怀疑,皇上立时下旨彻查内务府。

太子涅康被移去了别的房间,根据聂神医的要求,宫人在房中插上水竹,杜绝任何香熏类的东西。

来了一屋子的御医观摩,众人都折服在聂神医的精湛医术中。一时间,赞美之声四起,有的拍上了马屁,有的诚心相问,有的羡慕嫉妒恨。

邱寒渡冷眼旁观一屋子的人间百态,最后目光锁定在秀妃身上。那是个柔弱漂亮的女人,不到四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美目流转,眸光始终带着浅浅的悲天悯人的忧色。

此时,这个女人却有些失态。她定定地望着聂印,目光仿佛要将聂印吸进去,灼热而滚烫。

邱寒渡哑然失笑,用手肘碰了碰聂印,低声道:“你若是喜欢姐姐辈,那儿又有一个看上你了。”

聂印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与秀妃的眼神一撞,不由得皱眉。本来还想爆揍一顿惹祸精,这女人要么就不说话,一说话就不中听。

可此时的情形当真诡异,还真正怪不得惹祸精。不由得立时红了脸:“你我均男人装扮,到底在看你还是看我,这可说不清。”

邱寒渡貌似赞美:“我没你长得好看,小朋友,姐姐就不跟你争了。”

姐姐!又是姐姐!聂印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当我现在不敢惩罚你?”

邱寒渡眉儿微挑,挑衅地望着他,那眼神就是在说:“你本来就不敢!”

聂印当然是不敢的。他再是狂放傲慢,也不能当这一屋子人是死人。但这账他记下了,预备回去再慢慢收拾这惹祸精。

彼时,秀妃已是不能自持,泪流满面。

皇上楚湛诧异非常,景皇后也不知道这秀妃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戏。

秀妃接过贴身宫女英莲递过来的丝锦罗帕,忙把泪水擦去,却越擦越多。

皇上清咳,声音放低:“爱妃这是干什么?太子有聂神医在,你还怕他治不好?”以他的理解,自然是觉得,秀妃哀伤有人向太子下毒,才会哭成这样。

秀妃忽然跪地,声音颤抖:“臣妾有要事要单独陈情皇上,请皇上开恩,听完臣妾的话。”她向来知书达礼,做事有分寸,少有胡搅蛮缠的时候。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那必是十万分重要的事了。

皇上略一沉吟:“朕在太子的书房等你。”说完,在众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而去。

景皇后美丽的脸庞泛出一丝厌烦:“秀妃,争宠也不选个时候?”

秀妃平时少有顶撞,此时却顾不得太多,深深行礼:“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确有要事……”话未说完,便夺路而逃,向太子书房奔去,惊得众人面面相觑。

邱寒渡冷漠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说出的话就是个冷笑话:“瞧,聂医生,你姐姐会不会找皇上求情,要求嫁给你啊?”

聂印冷眸扫过来:“我会向皇上推荐你,让你娶几房媳妇。”

这两人讲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却乐此不疲,斗嘴斗得很开心。

不到片刻,便有太监过来相请:“皇上有旨,请聂神医去书房。”

聂印和邱寒渡相视一眼,然后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地双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