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寒渡的确是走不了,不仅因为黑丫头昏迷,还因为,她自己身上的毒发作了。

沒有药,也沒有聂印在身旁,她竟然发作了。

她倒在龙飞飞的面前,面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红,再由红变黑。她隐忍得那么辛苦,豆大的汗珠滚落下來。

咬牙,闭眼,从嗓子眼里迸出來某个痛到无法忍受的轻哼。蜷缩得像一只小猫,身体瑟瑟发抖。

龙飞飞吓坏了,倾身把邱寒渡抱起來,放上床榻。他自己本也有伤在身,一用力,血就从衣服里渗出,浸染了大片鲜红。

触目惊心。

他踉跄着扑出门去:“贤真!去,去找印王爷,快……记住,行踪要隐秘……”

贤真扶着龙飞飞,眼泪叭叭往下掉:“少爷,你的伤……”

“我沒事,你快去,不要耽误,必须快!”龙飞飞急得脸色都变了,猛推贤真:“快去!”

他最信任贤真,当然得派贤真去。可他错了,贤真那么讨厌邱寒渡,又怎会真的去找印王爷?

尤其是贤真从小跟着龙家三公子,早已不是主仆的情感,平时就算做错点事儿,这主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这贤真被龙飞飞赶得急了,便骑马狂奔出门。这一出去,就跟敞放的羊儿,竟跑去逛街去了。他讨厌邱寒渡,讨厌邱寒渡让他家公子受屈辱。

他并不知道事情那么急迫,更不知道这是要人命的事儿。

甚至,在某一条街上,远远一队人马急奔而來,为首的正是一身墨衫的印王爷。

聂印找邱寒渡已经找了大半天,从昨夜接到四合院被围剿的消息,他就连夜带人各处寻找邱寒渡的影踪。

只是,一无所获。

他如风一般掠过时,锐目竟然还瞅到了贤真。猛一拉缰绳,马停住的同时,他已从马背上跃下,一步一步走向贤真。

他认识这是龙飞飞的小厮,当日比武之时,这小厮就守在旁边,咬牙切齿的样子。

“你家三公子呢?”纯是一种直觉,他心里有种渴望,龙飞飞会不会跟着他的惹祸精,而目睹了全过程?

只可惜,那会儿的贤真吃错药了,竟然一梗脖子,手指着旁边一间豪华茶馆:“我家公子在上面和朋友喝茶叙旧。”

聂印深邃的眸底染上一层浓浓的失望,微一点头,转身急奔,翻身上马离去。

他快要疯了。他的女人生死未卜,不见踪影。最重要的是,他看见了废墟中的药瓶。换句话说,就算邱寒渡逃脱了追杀,也逃不过毒发带來的痛苦,继而死去。

他的心,仿佛被人一刀一刀切割,痛得不能自已。但现在不是痛的时候,他得争分夺秒找到邱寒渡。

可是茫茫人海,天大地大,该上哪儿找去?

彼时,邱寒渡乌紫的嘴唇哆嗦得厉害。她将那床锦被都撕成一条一条,拳头握紧,白皙的手背上,冒起一条条青筋,纵横交错。

龙飞飞用湿毛巾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却沒注意自已的汗也滴滴往下落:“你再忍忍,我已经派人去找印王爷了。”

他已找來好几个熟悉的大夫查看邱寒渡的状况,却均被告知,查不出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他急得团团转,派了一堆人等在大门口,看贤真有沒有回來。

时间在流逝,邱寒渡所承受的痛楚,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很久以來,只要毒一发作,她就吃聂印研制的药,又或是聂印本就在身旁,已经很久沒有出现过这样危急的情况了。

痛楚中,她昏迷过去。

又似乎醒來。

醒來时,仿佛安远乔就在身旁。安远乔捂着沽沽冒血的胸口向她讨债來了:“邱寒渡!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痛吧?痛死你!你知道你掉到了什么蛮荒之地吗?那里沒有解药的配方,沒有先进的科学。你以为你攀上了一个神医,他就能救你?”尾处是一长串毛骨悚然的笑声。

啊!他知道!安远乔都知道!邱寒渡凌乱了,睁开迷离的眼睛,想也沒想就朝对方打过去。

龙飞飞离她很近,哪料到她胡言乱语后,会突然來那么一掌。一下子跌坐在床的那头,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大片大片染得衣服鲜红。

他只有一种感觉,小命要交待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无论是她清醒的时候,还是她迷糊的时候,他都将死在她的手里。

那感觉有点啼笑皆非,又甜蜜又心酸。

他骤然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言轻语,像极了情人的昵喃,却哽咽:“寒渡,邱寒渡,你等着,一定要撑下去,我去替你找印王爷,我这就去。”

本來正在狂乱挣扎的邱寒渡竟然不动了,像是被他低哑的嗓音和那种绝望的语调所震住,又像是听他说到“印王爷”三个字而变得乖乖的。

这样子的渡云公主,就算脸色凄白如雪,也一样美得惊艳。

至少,在龙飞飞眼里,她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样儿。她很听话,就连脸上的肌肉也不再疼得抽搐。

但他知道她疼得迷糊了,额上的汗就像在下雨,那么厚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的心又烫又疼。

他一咬牙 :“寒渡,我去了。”再不敢耽误,他要亲自去找人。

他胡乱套了一件外衫在身,遮住了大片鲜红,令人守护好邱寒渡,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寒风呼呼,刮得脸生疼生疼,却疼不过心里的痛。第一次真正爱上的女人,爱的却是别人,跟他半文钱关系都沒有。

而他,倒是忙得热火朝天。

多么可笑。

甚至,这个女人从來就不相信他,总是怀疑他,对他有天大的成见。

他猛一拍马,身上的伤像是一块一块裂开。

他的唇角,漫出一抹温存的笑來。印王府,越來越近了。

竟然,有这么一天,他为了喜欢的女人,去找情敌。以他曾经高傲的心性或作风,怎么都是不可能的。

印王府门口,他翻身下马,全身的伤口都在撕裂,痛得都快窒息了。他猛拍门,“砰砰砰砰”……

门,开了。

开门的小厮呆呆地看着门口的血人,结结巴巴:“你,你找谁?”

“我是龙将军府的三公子,有急事找印王爷。快,通传一声,快点!”他说着就要往里闯,再找不着人,邱寒渡就要死了。

果然就找不着人,小厮拉住他:“我们王爷不在府里……”这可把小厮给难住了,谁不知道龙将军府的人跟他们家王爷有过节,这到底是要领进府内等着,还是将其拒之门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