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谁能睡得着呢?

邱寒渡眉儿微挑,看了看秦俊一副想撞死在这儿的表情:“正好,做点事讨朵儿小娃开心呗。”她不想哭哭啼啼,搞得一屋子人都伤春悲秋,天塌下來,不还得有个儿高的顶着吗?

秦俊诧异地看她。

她忽然想到了要做什么好吃的來讨朵儿小娃的欢心,信心满满,帅气地打个响指:“跟我來!”

她身后,跟着的,不止一个疼妹子的秦家哥哥,而是两个。

……

忙乎一阵之后,邱寒渡的新鲜品种出炉了,香飘满院。

不是用的精致小碟小碗,而是用了两个大瓦罐。罐里装满了红通通晶莹剔透的辣椒油,油里放了各味佐料,油面上撒上芝麻。

一个罐里是去了骨的鸡片及肉类,另一个罐里则全是素菜,应有尽有。

菜品用修整得很光滑的竹签串好,放进罐中的辣椒油里浸泡起來。

在邱寒渡的指挥下,超大的房间里已铺好了绒毯。熏笼多燃了好几个,室内顿时温暖如春。

绒毯上放了一个矮几,婢女们鱼贯而入,把那两只飘香万里的瓦罐,在秦朵儿瞠目结舌中给端了进來。

香!香得流口水。

尤其是对饿了很久,又在水里折腾了一场的人來说,更是极致诱惑。

可现在朵儿小娃是个身心受了伤害的姑娘啊,怎么能因为美食就把自个儿的伤痛搞忘了呢?她吸气,鼓腮,拼命想着伤痛的事,翻一个白眼,哀哀地侧卧在软榻上,面朝里,背朝外。

聂印缓步走进來,一张冰川冷脸严峻得又深邃立体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在那两个瓦罐上,然后又看了看躺着的小姑娘:“朵儿心情不好,她不吃,就别吃了。我是真饿了,來,大家都坐下吃……”

邱寒渡昂头,跳起來拦住他:“我这是给小朵儿做的,以后再给你做,行吗?”

聂印已席地坐在了绒毯上,伸手就拿起竹签串起的鸡肉,往嘴里塞:“寒渡,真好吃,就只有这些吗?吃完了就沒了?”

他盯着她,深邃的眸底荡起微微的笑意。

邱寒渡到嘴边的话,立时改了口:“是啊,晚上來不及,只做了这些。恐怕只够我们三个女人吃的份,你还是让厨娘给你另做吧。”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人相视一笑,微微的。

秦朵儿难耐地动了动,仍旧沒起來。

聂印再拿起一根竹签,签上串着鸡皮,咬在嘴里,故意吃得巴巴响:“不,我就吃这个。”

邱寒渡把调好的辣椒面儿用小碟盛出來,放在聂印面前:“你蘸着这个,更好吃。又辣又香……哎呀,你吃慢点,朵儿快沒得吃了……”

聂印吃得呼儿嘿哟:“朵儿想死的心都有,哪还有心情吃东西?别浪费,给我吃了。我一个人能吃完这两盆……”

倏地,朵儿小娃坐起來,怒目而视:“印哥哥,你这个坏蛋,抢我的美食!”她跳下榻,沒形沒相的样子,鞋子也不穿,就跑过來,在矮几前挨着聂印坐下。

一坐下來,她喉咙里咕嘟作响,眼睛瞪得老大:“公子姐姐,这是什么?”

她有样学样,学着聂印随手拿起一支竹签,那竹签上串了一块鸡翅。挑大个儿的,才不吃亏。

邱寒渡忙过來阻止,脸上薄染喜气:“这个还沒泡入味儿,朵儿,先吃鸡肉吧。”她亲自帮朵儿挑了一个,在油里又裹了裹,蘸了辣椒面儿才递给她。

哎呦,这小祖宗肯吃东西,就表示伤痛即将远去,不会再寻死觅活了吧?

入口,又麻,又辣,又香,又油,却不腻。朵儿小娃十万分敬业,以美食专家的态度,闭着眼睛,静静品味,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像是被打开了,哪里还记得她那点破事儿?

“辣吗?”邱寒渡瞧着秦朵儿的陶醉样儿,心里那块石头轻了好几分。

“不辣!”秦朵儿叭唧着小嘴儿,见聂印伸出魔爪的频率十万分高,忙按住聂印的手,目光里淬着愤怒的火苗:“公子姐姐给我做的,你干嘛吃那么多?”一瞄,聂印面前已放了一堆竹签,呕得肝疼。

“我饿了!”聂神医也理直气壮:“我找你不要力气?我跳水里救你不要力气?一回來,一屋子的病号,我治病不需要力气?”

邱寒渡见这两人都幼稚得可以,赶紧出來阻止:“沒事沒事,只要你们喜欢吃,厨房里还有。”挥挥手,让婢女们赶紧上菜上菜,浑忘了刚才说的“沒了”的话。

很快,婢女们又端了两个瓦罐进來。矮几拼成长桌,上面已放了好些装好辣椒面儿的小碟。

秦俊和秦举來了,默默坐在绒毯上。他们倒是沒什么胃口,只是傻不愣登地看着妹妹。

有那么一刻,秦朵儿的手凝在空中,小嘴儿还在咬竹签上浸得油亮亮的菜,嘴角也沾着红油。她顿住了,黑葡萄似的眼珠儿飞快掠过哥哥的脸,目光闪躲,低了头。

一个刚刚才发生了那种惨事的娃,此刻吃得油嘴粉脸,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可是,美食当前,极致诱惑……她埋头咬着竹签上的菜,只希望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

可是她是焦点,谁能当她不存在?并且所有人都以默哀似的目光盯着她,而她却吃得津津有味儿……她的嘴角抽搐着,如坐针毡。

还是邱寒渡最疼她:“朵儿,吃这个,这个最入味儿了。”

天哪,公子姐姐真是天上掉下來疼她的啊。想她秦三妹行走江湖,吃遍天下美食,却从來沒吃过这么好吃好看的东西,光是闻一闻,那口水也流出來了。

她哀哀的目光落在竹签上,接过來,脆弱地把头埋在邱寒渡怀里,像征性地**一下肩膀,表示很哀伤。额头抵在人家的肩头,照吃不误。

邱寒渡又是伤心,又是好笑,她该说这朵儿小娃缺心眼呢,还是热爱生活?

门轻轻响了两下,开了,太子殿下面色发白,神情凄然地站在门口。

朵儿条件反射地抬头望了一眼,见是太子殿下來了,立刻又将头埋进了邱寒渡怀里,随手将那支光签签扔在一旁。

眸色幽深,聂印暗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