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两个黑丫头再不是那样单纯质朴的模样,目光炯炯,灼痛了邱寒渡的心。

两个黑丫头是会武功的吗?而且看起來,武功何止不弱,绝对是技艺精湛。

她的怀疑真的成了事实。她本來还心怀内疚,发誓再也不无端揣度两个黑丫头。冷厉的眸色沉了又沉,寒风呼啸而过,最冷的,是她的心。

打斗仍在进行。

”德奈雪,你疯了吗?”一个高大男子手上拆招,却不由得低吼:“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也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刹那间,空气凝固得仿佛不流动了。冷,刺骨的冷。

身份!任务!邱寒渡几乎心跳都要停止了。间谍,细作,特工,其实她们都是一路人,都为了完成某个组织某个机构甚至某个国家派给的任务。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不敢弄出一丁点动静。只见黑妞咬了咬牙:“要杀先杀我!”说着又向那高大男子攻了过去。

眼花缭乱,动作招式,越打越相似。

黑妞和黑丫相视一眼,迅速背靠背,形成一个攻防阵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只是那十个蒙面人蓦地像换了人一样,战斗力大增,迅速围合成团,等待高大男子的指示。

邱寒渡算是看出点名堂來了。怪不得刚才两人对十人,能打成个平手,原來人家根本沒用全力。甚至所有人的武功路子,跟两个黑丫头都极其相似。

黑妞惨叫一声,剑从她后背划过。同一时间,黑丫也是一声惨叫。月光下,鲜血滴滴落在雪地上,那么刺眼。

邱寒渡本能地要冲出去救人,却蓦地被一个强有力的双臂给抱住,那只手用力捂住她的嘴。

“是我!别出声!”一字一句,他说完就放开了手,只是仍然以暧昧的姿势贴紧她的身躯。

邱寒渡身体一僵,赶紧挣扎着离对方远些:“龙飞飞,又是你!”她压低了声音,有些不自然。但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她沒空理会他的无处不在。

她得想办法救两个黑丫头,无论她们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言片语,她仿佛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來龙去脉。有人要杀她,黑丫头拼了命在保护她。

可是被龙飞飞这么一扰,又一重疑虑涌上心头。黑丫头发现她已经在怀疑了,这会不会是一场苦肉计?

特工训练里最重要一课,便是苦肉计。不惜牺牲生命,也要让对方以为你不是她的对立方。

人心,多么难测。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人心。

她渐渐冷静下來,却有种陌生的钝痛自胸口蔓延。院里的两个黑丫头还在垂死挣扎,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

邱寒渡的拳头握得越來越紧,一双眼里迸射出暴戾的火焰。

龙飞飞温热的手掌按住她的肩头,大力而沉稳:“那是九曲国的十大暗卫,武功高强,就算加一个你或是加一个我,都只有死在当场的份儿。”

“难道让黑丫头们就这么战死?”邱寒渡柳眉微扬,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

“你别急。”龙飞飞好整以暇的样子。

又是两声惨叫,两个黑丫头双双被踩在地,刀剑齐齐架在她们脖子上。

邱寒渡的眸若锐利的刀,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失去了最好的营救机会,她反倒冷静下來。

一个黑衣人远远奔來,单腿脆地:“回大人,屋里沒有人。”

高大男人“嗯”了一声,蹲下身子,用手掐住黑妞的下巴:“德奈雪,我给你三天时间杀了渡云公主,否则,便用你的全家陪葬。”

黑妞凄厉地叫起來:“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杀了渡云公主!她不是真的公主,不起作用的,杀了她也沒用!”

黑丫也附和道:“其实她只是一介平民……”

“还有你!曲舒乌!你们最好合计合计,该怎样联手杀了渡云公主。她是不是真的公主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头的人要她死。”高大男子冷漠而疏离,手一挥,刀剑撤去。

刹那之间,一众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两个黑丫头像死尸般地躺在白雪与鲜血混合的地上。

黑妞忽然笑起來:“曲舒乌,你后悔吗?”

黑丫也笑得凄凉,声音有些呜咽:“悔!后悔不该跟小姐走得太近。她明明是跟我们一样冰冷的人,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暖暖的,想和她亲近,想跟她浪迹天涯?哪怕她有时骂我,我还是喜欢跟她在一起。”她费力地侧过身子,望着黑妞:“德奈雪,怎么办?小姐已经怀疑我们了。”

“是啊,怎么办呢?”黑妞叹口气,泪水无声地滑落:“怨不得她怀疑,她就是一剑杀了我们,也是我们的福气。她是一心一意待人,而我们三番两次拖她下水……她还为我们找龙娇娇报仇……我回想这一生中,有谁是真心疼过我们的?除了娘亲,怕是再不会有人了吧?”

邱寒渡听得万箭穿心,捂住嘴,不敢发出声响。她分不清此时是该怪她们,还是心疼她们?她们是同一种人,真的是同一种人。

都凉薄,都寡情,却都渴望温暖。只要有一丝光亮,就拼命向着那抹光亮奔去。

如果两个黑丫头真的要杀她,其实有万千方法可以不露痕迹。她能活到如今,难道不是因为她们一次又一次手下留情?

她挺直背脊,脸上除了冷漠不再有别的情绪,就那么一步一步走出去。

这一次,龙飞飞沒有再拉她。

“身为一个细作,最忌讳的是感情用事,难道你们受训时,沒有人教过?”邱寒渡倨傲的气势像一股强大的气流,呼啸而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惨兮兮的丫头,又好笑又好气,又伤心又温暖,只是脸上不怒不喜,浑身都是冷冽的寒风气息。

黑妞吓了一跳,撑起身,却又直直倒了下去,痛得嘴都歪到脖子了。

黑丫怯生生地叫一声“小姐”,自动忽略了邱寒渡身上的冰寒气息,伸手抱住她的腿,像只软软的小绵羊:“小姐……呜呜呜……我真的快要变鬼了……”

“变鬼好。”邱寒渡凉薄透心的回应,阴恻恻的:“变了鬼,就不用这么心烦气燥,也不用左右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