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风水轮流转。太子殿下何时开始担心门第的问題了?

邱寒渡笑笑,愉快地想起朵儿小娃不惜毁掉女子名节,逼迫涅康下定决心。这份勇气,她自问做不到。她不如朵儿勇敢,也不如朵儿单纯,所以遇事总想着逃避和撤退。

她抹了抹额头,戏谑打趣儿:“江湖上人称‘秦三妹’的朵儿姑娘若是喜欢上你,就算你真的死了,她也能追你追到阎王殿去。”

涅康朗声直笑,摆摆手:“如果有好吃的,她就舍不得一起上黄泉了。她会说,你先去吧,等我吃完了再來找你……”

一屋子人大笑起來。

德奈雪慌慌张张地跑进屋:“不好了,不好了……”

邱寒渡一个崩指弹在她脑门上:“什么事儿这么沉不住气?”

德奈雪压低了声音:“龙公子又回來了!现在屋外求见。”

邱寒渡眉儿微拧,沒说话。

聂印一肚子火,跳起八丈高:“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真是怎么赶都赶不走!叫他进來,我看他还要干什么!”

易了容的龙飞飞大步走进來,跪地行礼。一身风霜,却是比曾经的那个龙飞飞,稳重沉着一百倍:“愿追随王爷王妃。”

那是一种卑微的忠诚。

龙家从此隐姓埋名,再不可走仕途之道。而他,只想守着钟爱的女子,哪怕作为一个侍卫存在,他也心甘情愿。

邱寒渡淡淡道:“不要忘了,你还有妻儿要守护。你还有作为男人的责任和作为儿子的责任要履行。我和王爷以后会过简单的日子,不需要侍卫。”

聂印对惹祸精的表现,相当满意。剑眉轻轻扬起:“龙飞飞,现在只是逃亡的第一步,你以为龙家现在安全了?”

龙飞飞咬咬牙:“王爷和王妃处境也十分危险。”他安顿好老爹和妹妹的逃亡路线,便偷偷潜回來。一路听得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印王爷只要把橙城收回來,就会当上太子。

密旨内容,竟然成了连普通百姓都在疯传的消息。

印王爷性命堪忧。其实何止聂印和邱寒渡性命堪忧,八皇子涅啸又何尝不是随时都处于死亡边缘?

凡挡路者死。

聂印岂不知此时情势危急万分?时间过得越久,对皇帝的推测越接近事实。甚至,他想过让龙飞飞带邱寒渡走,离得远远的。毕竟,所有人的目标,只是他而已。

可他已经试过一次了。

他几可肯定,他的惹祸精一定会再次悄无声息地偷偷潜回來。所以他不想再做一次这样的傻事。

他微笑地看着龙飞飞:“你觉得你能救我们?”

龙飞飞豁然单腿下跪:“末将不能,末将只想跟自己喜欢的女子共同进退。”

聂印色变,狭长的眼尾划出淡淡的锋芒。龙飞飞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公然要跟他抢女人?

邱寒渡倒抽一口凉气。暗恋变成明爱,龙飞飞难道不知道她家的印王爷在这件事上有多小气么?

德奈雪的神色也变得苍白。

只有太子殿下仿似看好戏,看看这个的反应,又看看那个的反应,一时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时又是迷茫之色。

因为那时龙飞飞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目光定定落在德奈雪的脸上:“德奈雪,如果此战结束,我们还有幸活着,我娶你为妻,可好?”

他的眼神专注而深情,目光直直锁定德奈雪:“我是为你而回來的。”

陡然改变的剧情,搞得一屋子措手不及。

聂印的眸色变幻不定。

邱寒渡心中的石头,一下子变得轻巧。呼,原來龙飞飞喜欢的人是德奈雪啊,害她担心了好久。

德奈雪的脸一红,迎上龙飞飞的目光,心头酸楚又酸涩,咬了咬牙,点头。

作幸福状。德奈雪与龙飞飞,两个人都如此。

聂印沒说话,负手缓缓走向窗边,看窗外肆虐的风雪。作为男人,他理解龙飞飞的举动。德奈雪只是个挡箭牌而已,他心里无比清楚。但他沒挑破这一层窗纱,甚至在心里,不得不承认,他是敬重这个情敌的。

从龙飞飞像个血人一样,屹立风中,苦苦等他去救邱寒渡起,他对龙飞飞的心理防线便一点点在崩塌。否则他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放过龙家,不会容忍龙飞飞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和邱寒渡之间晃悠。

如今,龙飞飞竟然用了如此拙劣的借口留下。

只有邱寒渡那样在感情上无比迟钝的女人,才会真的相信龙飞飞是为了要和德奈雪在一起,冒着生命危险而折返。

就连德奈雪也心知肚明,所以才点头。

他们都是邱寒渡的朋友,生死都要跟在邱寒渡的身旁。他的惹祸精就是有那样的力量,莫名把敌人变成生死相随的朋友。

邱寒渡摇了摇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王爷大人,龙飞飞來都來了,你让他留下呗?”

印王爷转过身來,狼气森森的眸子微动,轻勾一下唇:“既然为了女人而來,我又怎能活生生拆散他们呢?”

邱寒渡笑颜如花,喜气洋洋:“那就好了。”眸光一转,溜了一圈低头脸红的两个男女:“嘻嘻,你们是从什么时候互生爱慕的?我怎么不知道?”

龙飞飞舒了口气,难堪地低了头。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印王爷扬起手,敲了一记他这笨女人的脑门:“猪脑子。”

邱寒渡愤愤的:“你才是猪脑子,一天到晚就骂人。哼!”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从來沒有朋友的她,忽然來了几个朋友,她哪忍得住不关心:“德奈雪,你说说,你们从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龙飞飞动了动嘴皮,想开口,却被德奈雪抢了话:“就是上次他那个狠心的爹,要杖责他一百,我就……”

就什么,不用说得太清楚吧?

邱寒渡猛点头,眉眼都弯了:“明白,完全明白!”

聂印瞧着这只本來心思忒精细的惹祸精,如今单纯得像个孩子,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怎么就懂得那么多东西?

窗外的风雪,呼呼叫嚣。酷寒的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完?只要过了这个冬天,他就会带着她远离是非之地,找一方净土,潜心钻研她的解药。

只是,他们能活得到春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