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吹来,各人身上都打了个冷颤。

的确有些冷,尤其是在水里刚泡了那么久,全身湿透。正值春季,夜风仍有些凉人。

这到处黑咕隆冬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乎都算是荒山野岭了。

只听得龙娇娇又是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喊爹叫娘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掉水里了。

这一回,是水边的青蛙跳到了她的身上,软乎乎的……她又拍又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闹着要回家。龙大小姐啥时候吃过这苦头,受过这惊吓,直哭得咿哩哇啦吵死人。

尤其是看见聂印和邱寒渡离她离得最远,两人亲密无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有情郎没寻着,被有情郎的婆娘扔在水里吓个半死,现在连青蛙也欺负她……这委屈哦,立时就如湍急的河水,哗哗地流出个旋涡的造型。

聂印烦得要死,最听不得吱哇乱叫,尤其吵得他和他的王妃没法郎情妾意:“有完没完?不闹显示不出你的存在?”声音冷得比河水还浸人:“再闹就各走各的。”

对他来讲,把一堆人扔掉,只带着惹祸精更好。惹祸精冷,他还能抱抱她。可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儿,他最多就悄悄牵牵她的手,这火忒大了。

结果还闹,闹得比乌鸦还讨厌,气得聂大帅哥想揍人。

一听到“各走各的”,龙娇娇果断住了口,心下一阵心慌。这时候,她的心思倒不是寻有情郎那个阶段了,只是觉得这荒山野岭的,必须要有印王爷在才安心。就剩下这两个养尊处优的男子,怕是没啥安全感。

好歹印王爷懂医,遇上个事也有人急救不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劝印王爷消消气儿……聂印仍是气得闷声不吭。

“从这边顺着河岸一直走一直走,就能到达最开始的那个地方。”撑船的姑娘见为首的人火气不小,不由得打圆场。

“要走多久?”问话的是龙娇娇,现在她最想回家了,这个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停留。

“我们刚才乘筏是从上游顺水而下,速度快了些。这走回去,恐怕快的话,要走三个时辰。慢的话……怕是五个时辰也走不到……”

一席话说得龙娇娇又开始鬼吼鬼叫:“你们这些撑船的搞鬼,故意把我们弄下水……”

几位撑船的人真是冤枉透了:“姑娘,我们的筏好好的,平时都是好好的,一直都是好好的……”除了说好好的,找不到话说了。

“哦,好好的,见到我们穿金戴银,你们见财起意……”龙娇娇不依不饶。

今儿这事儿,的确透着古怪。要说筏散架,不可能三个竹筏同时散吧。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被人动了手脚。可要说几个撑船的人见财起意,就把他们给害了,还真是有些说不通。

一个艄公五六十岁了,两个姑娘只有十六七岁,就这几个人,能打三个精壮男子的主意?

竹筏散架的一刹那,这些人可都是第一时间救人,如今没捞到个好,还被人说成谋财害命。

民间的女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尤其是这荒山野岭,没谁就真比谁矜贵。最先唱山歌的小姑娘,性子最是直率:“早知你要这样,我就不该来拉你救你,活该淹死你!”话说得恨恨的,一腔冤屈如烈火就蹭蹭燃起来。

这一下,另一个姑娘也帮上腔了:“对,就是不该救他们,好心喂了狗,不,救狗一条命,人家还知道摇尾巴,只有救了这种人,才会被反咬一口!”

好家伙,烈女啊烈女!头可断,血可流,绝不能被人怀疑品性不端!

“我相信不是你们!”邱寒渡的声音冷冷的,但话里的内容却是热热的:“你们说得对,他们的命,是你们救的。对待恩人,不该是这个态度。”

啥是雪中送炭?这就是了。啥叫士为知己者死?这时候的两个黑妞,恨不得为邱寒渡去死。

两个姑娘,还有一个老艄公,就那么跪到了邱寒渡面前,小的哭得哇哇的,老的老泪纵横。

龙娇娇真的气死了气死了,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些下贱粗鄙之人,就算冤枉他们又怎样?高兴了打他们一顿,他们还得谢恩!

现在看到邱寒渡跟她作对,恨不得把邱寒渡踢进水里。不过,仅限于想想,因为实施起来,谁扔谁进河里还难说。其实也不难说,可以预见的是,一定是她龙娇娇被扔河里。

不动手,还能不动嘴吗?龙娇娇实在是个讨打的妞:“难不成印王妃和他们是一伙的?”急怒攻心之下,就顾不得身份了,更没考虑清楚她说出的话,有多以下犯上。

说穿了,人家印王爷再是个闲散王爷,人家身份在那儿摆着,就是她爹龙将军见着,不也还得行礼问安吗?她一个将军的女儿,就敢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地随便蔑视起皇帝指婚的王妃来了。

龙飞飞再是狂妄少年,听到此话,也不禁怒斥妹妹无礼。

聂印正要开口,却被邱寒渡抢了先,那声音冰得就像寒冬里的漫天大雪,刺骨冻人:“是我请你来当向导的?你巴巴的非要跟着我们来,我才要怀疑你是什么用心!”

女人斗嘴,男人不宜插嘴,但必得有个劝架的不是?显然,李若秋很称职:“王妃娘娘,龙妹妹也是一时惊吓,胡言乱语。您大人有大量,就别放在心上了。”

瞧这话,好似她邱寒渡再计较,就不够大人大量。伸手不打笑脸人,邱寒渡不再理她们。她站起身,淡淡道:“走吧,我们慢慢走回去。”身上的衣衫实在难受,贴在肌肤上,湿湿的。

她一低头,忽然发现她的衫子又有那种亮亮的荧光粉,正是英俊少年驱虫用的药粉。透过月光,她对上他晶亮的眸子,蓦地心中一热,连忙低了头。

聂印笑笑,大手牵小手,牵着她随几位撑船的人慢慢向前走去。

龙家兄妹和李家兄妹随后跟来。

月光,洒在青草地上,月华朦胧。远山的轮廓,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