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灵山。

这是最后一次给太子殿下采药了。聂印特地带邱寒渡提早上山,想要跟她一起看日落,顺便在山上露宿一晚,带她领略夜晚的山林风光。

侍卫和往常一样,在山下等候。

两人迎着山风,走在蜿蜒林间小道。山间很凉爽,不时有滴答滴答的水声。有时转过弯,就会看到潺潺的小溪,从山上顺流而下。

水流清澈,河里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聂医生,歇会儿。”邱寒渡难得提一次要求。

聂印颔首应允。墨衫质地轻薄透气,风一吹,衣角便轻盈舞动。少年总是束个木冠,简洁又干净。乌发青丝,随风飘飞。他见邱寒渡就那么在河边坐了下来,便背靠着她,席地而坐。

邱寒渡也是一身墨衫男装打扮,真丝薄绸,束着白玉腰带。不用说,这是聂印的衣饰无疑。她个子本就很高,身形修长,容颜清冷,头发似马尾高高扎起来。这一身男子扮相,倒是别具一格。

她将衣摆打了个结,脱下皮靴和袜子,就那么光**双腿跳入河中,四下溅起水花。

阳光透过密林,星星点点,洒在邱寒渡的身上。她仰起脸,闭上眼睛,静听山林的风,沙沙的响声。

聂印一侧身,便看见惹祸精玉白的双腿,晶莹剔透在水中闪着光。下意识地四下望望,确定没人,才抑制住怦怦的心跳,笑道:“惹祸精,赶紧上来,水太凉,寒气入侵体内,会生病的。”

他不如一般男子,见女人光**脚就大惊小怪。只是如一个职称的医生,叮嘱她会生病。

可是眸色却变化莫测……

那是个太要命的妖精啊,山林的树妖还是溪边的花妖?红润的脸,像晕染了一层胭脂,金色的光浅浅地照在她的脸上,不用说话,也不用动,便散发出一种致命的诱惑。

光洁粉白的玉足,踩在鹅卵石上。圆润的脚趾,在水里俏皮地晃动。水,那么清澈,清澈得连她脚背上若隐若现的筋脉都看得无比清楚。

那是一种真正的**,比红采儿穿着肚兜搅上身来更**。不,无法比拟,完全无法比拟。

比妖精更妖精。

水很浅,只到邱寒渡的膝盖。她就那么在水里走来走去,脑袋里天马行空,感受着此时的无尽清凉。

现代人哪怕穿吊带装,不在空调室里,一样热得要命。而古代的夏天,真的很凉爽。就算不在山里,温度也并不高。长衫长袍穿着,照样过日子。

“聂医生,你捡到我的那个森林叫什么?”邱寒渡忽然问得认真。平时常听他念叨,她是他捡回来的小生物。此刻,便也用了个“捡”字。

她站在水中央,目光扫过少年聂印。青山绿水,墨衫如风,再没有比此景更好看的山水画了。他的模样,如此俊朗,眼眸黑白分明,像极了一个无害的少年。

“大唯国的折刺山。”聂印的眼睛里荡漾着浅浅的笑意,并不愉快的往事,现在说来,竟然特别愉快:“怎么?怀念起你第一次干的坏事?”

“我那是正常反应。”邱寒渡没话找话:“谁看见条大蟒蛇不害怕?当然,除了聂医生你,我十分怀疑,你,根本不是人。”

她想用说话来分散烦燥的情绪,却是越说越烦燥,索性住了嘴,闭上眼睛压下纷乱的思绪。像是某种动物的本能,地震来了,会烦燥。她此时就有些莫名心慌气燥,就那么在水里晃个不停。

蓦地“啊”一声,踩到一个尖硬的石子。清澈的水里立时散出一丝血的殷红,很淡很淡……

聂医生瞪一眼邱寒渡:“过来,我看看你的脚。”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惹祸精哪,没有他,该怎么活?

邱寒渡站在水中央,婷婷玉立,一动不动,任由鲜血丝丝漫涌:“小事儿,不打紧。”仍是蹙着眉头,天生被人迫害习惯的心思,异常燥动不安。

聂印也将衫摆打了结,脱了鞋子下水,直直朝她走了过去。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拉她上岸:“一点也不听话,你根本不如羞羞乖。”

羞羞真的是折刺山里的一头大狗熊,并非聂印随口胡诌。那狗熊曾经一见聂印,便收敛了野性,还做出很可爱的动作。用爪子遮脸,好似很羞怯的样了,是以聂印就给人家起了个“羞羞”的名字。

后来每次聂印进山,韦大小姐便取笑他,说他什么小动物都捡回来,怎么不捡个姑娘回来?果然,他不负众望,就真的捡了个惹祸精回来。于是韦大小姐哈哈大笑,非说邱寒渡是大狗熊羞羞脱了皮变的。

若是往常,就算邱寒渡的性子再是冷淡,也非得回应两句。可今天真真是反常,就那么任凭聂印拉着她上了岸,再任由聂印替她脚上的伤口上药。

“怎么魂不守……”聂印话还没说完,就被邱寒渡冷冽的手势阻止。

她猛地扭头四处望了望,目光凝重。半响,才转过头来:“聂医生,你觉不觉得有种很奇怪的声音?”

“是风的声音。”聂印不以为然:“你整天疑神疑鬼,还老说我是安什么鬼东西的手下……”

“不开玩笑。”邱寒渡秀眉紧拧,神思微凝,那是一种自小培养出来的对危险的警惕:“不看落日了,我们赶紧去采了药就打道回府。”

她说动就动,完全不在意脚上被尖石划破的口子,穿上鞋袜,和聂印匆匆上山。

沿途风景,无心欣赏,早已不是刚才的心情。

聂印被她影响得有些颓丧:“惹祸精,你是不是生病了?”

邱寒渡不答他的话,只淡淡道:“如果有危险了,我们各顾各,谁也别当谁的包袱。”说完,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聂印望着她,无语。这惹祸精真是凉薄无情得可以啊。

长腿一迈,英俊少年笑嘻嘻地拉她的胳膊:“惹祸精,你是我的王妃呢!”

邱寒渡懒得理他,甩开他的手,继续神色漠然地行走。

无赖少年仍旧笑嘻嘻地拉她的胳膊:“寒渡,你永远都要记得,我是你的相公……”

邱寒渡猛地扭头,正色道:“聂医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