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红颜祸水的故事,

这是一个薄情负心郎的故事,

这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故事,

沒有最惨,只有更惨,邱寒渡在知道了袁家的事后,才惊觉,自己那点被爱情背叛的破事儿,简直不值得一提,幸好,她是孤儿,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她只是她而已,

因为她只是她,才可以视死如归,可以肆无忌惮跟安远乔玩着花样儿,耍着手段,抢他的枪,一枪崩了他,

这一切,都因为,她只是她而已,沒有多余可以用來威胁她的资本,安远乔必定会失败,

而袁宛央,难怪她可以恨得那么平静,那么彻底,那死一般沉寂冰冷的眼神,仿佛再也不会苏醒,她的心死了,早就死了,

袁家在番阳经营丝绸,世代为商,袁林两家自來交好,袁宛央与林以修是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

袁宛央从小就生得美,也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林以修未过门的媳妇儿,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林以修也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满腹诗书,

只待林以修一举中第,林袁两家就为其完婚,

天造地设,天赐良缘,对袁宛央來讲,她那时是个心思多么单纯的少女,一心一意等着林以修娶她过门,从此夫唱妇随,

只可惜,大祸很快就在她的美梦中來临了,

官府查到袁家走私盐业,将袁父抓进监牢候审,

袁宛央的大哥袁雨城,一直协助父亲打理家业,最是清楚家里的状况,根本不可能走私盐业,他袁家再不济,在丝绸业也算得上个中翘楚,哪有必要顶着杀头的危险去碰盐业,

他日日去衙门喊冤,得到的回报却是沒收袁家产业,他不服,想要上京告御状,岂料还未成行,便被人乱棍打死在自家门口,

遭逢巨变,从未经过世事的少女袁宛央蒙了,伤心欲绝,完全不知所措,终日以泪洗面,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去找林家帮忙,

她不知道的是,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大难临头之时,谁又肯拉她一把呢,尤其是之前林家因生意上的事,跟袁家借过一笔巨款,这会儿袁家出了事,林家正好也就不用还了,

如此好事,上哪儿去找,

少女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啊,真正想不通,她伤心欲绝,心底却还存着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她想,如果林以修知道了她的境遇之后,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林以修已在京上任,她上哪儿去找人呢,

其实用不了多久,她就见着林以修了,

袁家女眷被集体卖入青楼,袁宛央也沒有逃过这样的命运,她长得极美,只是养在深闺无人得见,如今袁家倒塌,男人们都心猿意马,想要一亲芳泽,

开牌那日,杏香楼挤得人山人海,男人们争先恐后,一掷千金,谁都想拔得头筹,做美人袁宛央的第一个男人,

袁宛央抵死不从,要死要活,大闹杏香楼,她还是年轻了些,到这时都还沒死心,一心只想着林以修,她哭着闹着,扬言未婚夫在京都做大官,一定会回來救她的,

她看见杏香楼的老鸨脸上满是讥诮,那嘲讽的冷笑让她全身颤栗,

只不过,那时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摘下她**权的,是一个外乡人,五大三粗,长相丑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钱人,不过真金白银,作不得假,其以天价拔得头筹,在番阳盛传一时,

那夜,袁宛央欲以头簪自尽,一死了之,可是,杏香楼收了那么多钱,怎可能遂她的意,

当房门打开的时候,进來两个人,一个正是她的未婚夫林以修,而另一人则是一个高贵华美的女子,两人态度亲昵,看得袁宛央刹那间熄灭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

她的确是天真了些,却还不笨,她忽然意识到,此刻林以修现身的目的绝不单纯,

果然,林以修当着那女子表决心的时刻到了,他说,袁宛央,我从來沒有爱过你,

他说,从始至终,都是你一厢情愿,

他说,袁宛央,你认命吧,你就是个青楼女子的命,

他说,袁宛央,你不要以为一死了之就一了百了,你要是死了,你的弟弟也得死,你的爹爹也得死,

那一刻的袁宛央,是真正死了,彻底死了,这才知道,她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弟弟,才七八岁的小弟弟,竟然被卖去当娈童,

那一晚,她交出自己的清白身子,给了一个恶心的男人,

那一晚,她沒有寻死,心已经死了,一副皮囊已算不得什么,

那一晚,她发誓要救出弟弟,一定要救出弟弟,

之后的日子,她如深水沉寂,不笑不哭,不悲不喜,在上元节的夜晚,趁着侍候一个达官贵人,将其灌醉之后使计逃掉了,

她发了疯一般奔向弟弟流落的地方-----一个专为达官贵人训练提供娈童的机构,她知道冬阳在那,早就打听清楚了,

只是,她去晚了,

她亲爱的弟弟已经死去,据看门的说,有一个叫冬阳的孩子就在上元节这天死的,被扔在乱葬岗,

她发了疯一样奔跑在雪地里,向乱葬岗跑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爬也要爬到乱葬岗,就算冬阳死了,她也不能让冬阳一个人在那种荒凉的地方,

冬阳从小就跟女孩一样胆小,他会害怕的,

她磨破了鞋子,爬上乱葬岗,终于找到了冬阳,彼时的冬阳就那么像块破布似的,被扔在荒凉的乱葬岗上,周围都是些死硬了的尸体,有的还裹着席子,

而冬阳,她的冬阳,小小的身子血糊糊的,那得是受了多大的痛楚才会死成那样,

彼时,天微明,寒风刺骨,

袁宛央一点也不害怕地穿梭在死人堆里,将冬阳抱在怀中,她竟然沒流过一滴泪,她似乎不会哭了,一个死了的人,自然是不会哭了,

可是,死了的冬阳竟然在荒凉的山岗上,呻吟了一声,极小极小,可听在袁宛央耳里,却如雷贯耳,

刹那间,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如猛兽般的嚎叫,嘶吼着冬阳的名字,

冬阳,冬阳,冬阳,

她的冬阳还活着,

一滴泪,从她的眼睛里冰凉地滑落,她的冬阳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