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里,少年手臂的伤口倒是包扎好了,可他正式宣布生活不能自理了,可怜巴巴地望一眼满桌的饭菜,又看一眼沉静如水的惹祸精,

邱寒渡被他盯得发毛,埋头吃了一口,懒得理他,

聂印气结,这是什么态度,他是病人啊,他受了伤啊,他的王妃居然能自己埋头开整,完全不理会他,

他捂着胸口:“寒渡,我很痛……”眨眨一双妖孽的桃花眼,说不出的可怜巴巴,

邱寒渡白他一眼:“你手痛,捂着胸口做什么,”

少年呲牙:“表示我心痛啊……”

邱寒渡沒好气的样子:“聂医生,你别整天这么幼稚行不行,怪沒意思,”

“我觉得挺有意思,”少年理直气壮回应:“我手疼,吃不了饭,这总沒骗你吧,”

“你受伤的是左手,”邱寒渡提醒他,可话一出口,便知不妥,

果然,脑门上重重被少年敲了一记:“邱寒渡,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我一直用左手吃饭的,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少年委屈啊,委屈得要了命,惹祸精平时哪怕气儿喘粗了一点,他可都是竖着耳朵听呢,担心她是不是受了寒,是不是毒发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是凉薄的惹祸精呢,连他用左手吃饭都不记得,

其实邱寒渡也不是不记得,只是那会儿总惦记着少年赖皮,顺口一说而已,她看着少年忧伤的模样,喟叹一声,准备动筷子喂他吃饭,

少年一声不吭,赌气,将头别向一边,

“不吃,”邱寒渡悠悠道:“不吃就自个儿挨饿,”

少年气得差点晕过去,她难道看不出他摆谱,她让他摆一下谱会死,

少年呲牙,回应得嗡声嗡气:“吃,还要吃得多多的,免得你个沒良心的把我饿死,”眼珠子一转,扯开嗓门吼:“采华,采华……”

“王爷,有什么吩咐,”采华噔噔噔跑过來,

“我们还沒开饭呢,去把秦家公子和小姐请过來一块儿用膳,”少年乐得直拿眼瞅邱寒渡:“惹祸精,多几个人热闹,你不介意的哦,”

邱寒渡翻了翻白眼,幼稚,真幼稚,她能不知道这少年不爽秦家几兄妹,从他生拉活扯,假传太后懿旨开始,她就知道了,

俩黑丫头是和秦家公子小姐们一起过來的,在那边院里练了一下午,很是兴致勃勃,

落座之后,秦俊问起聂印这手上的伤势,聂印少不得又是一个说书的样儿,把他如何英雄救美夸大其辞地说了一遍,

这一下,问題來了:“敢问英雄,您救的那个美到哪儿去了,”朵儿小娃求知欲很强:“再敢问英雄,您收拾的那个恶霸,又到哪儿去了,”

邱寒渡阴阳怪气儿地接了话:“是啊,施恩莫忘报,是叫别人不要忘记报,我也敢问这位英武非凡,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举世无双,聪明绝顶,傲然挺立的英雄,您救的那个美,到底后來怎样了,您可留了姓名,留了住址,好让人家想要以身相许报答恩情的时候,找得着人啊,”

秦俊优雅一笑,

秦举闷笑不止,

朵儿小娃是哈哈大笑:“印哥哥,您瞧您都为她伤成这样了,那位美不來侍候你么,”

聂印气得心肝突突,白牙森森,他望着邱寒渡促狭的笑意,却又蓦地恍惚起來,只见他那惹祸精的脸,透着一种特别的光泽,晶莹剔透,她的眼睛,明亮之极,不似曾经的冰冷,甚至还带着孩子气的顽皮,

他的心一晃荡,就忽然想起正事來了:“大家别盯着我,吃菜吃菜……咳……你们瞧,灵国风起云涌,我这印王府也是随时风雨飘摇,今儿晚上,我们不醉不归,就算我给几位……压惊了……”

面对情敌,他本來是要很不厚道地赶人家走,可是呢,话到嘴边就改了口,践行改成压惊,说到底,他可以对真正的敌人,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可是对这几个人,确实做不到,

朵儿小娃大大咧咧:“印哥哥,不惊,我们一点儿也不惊,”她拈了一夹凉拌耳丝,嚼起來喀嘣喀嘣:“多吃点好吃的,就不惊了,”

秦俊多聪明的人,悠然道:“叨扰了几日,我们也打算就此告辞了,”

朵儿小娃眼睛瞪得老大:“哥哥,你答应我再住些日子的嘛,”

聂印发现秦俊这只老狐狸挖了个坑给他跳,他还不得不跳:“难道我这风雨飘摇的印王府,还保护不了你们几个,”

言下之意,惊了你们就想跑,忒不仗义,其实天知道他多想这拨人赶紧离开,别在他的王妃面前晃悠,

邱寒渡四两拨千斤,随口道:“说起來,你们还真不能走,我那俩黑丫头,还指望你们**呢,”

秦俊满意地开口,做出一副挺为难的样子:“既然主人家都这么盛情,我们若是执意要走,倒是显得怕事了,”说完,忒真诚地望着印王爷,

印王爷吃了瘪,心气儿难顺,右手拿起酒杯:“來,干杯,”话刚说完,杯子就被邱寒渡抢过去了,

“你手臂有伤口,不能喝酒,”邱寒渡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着那杯酒,举杯道:“我代表俩黑丫头谢谢两位师傅了,”一仰头,干了,

太有女主人风范了,太关心他了,这不是堂堂正正的王妃是什么,聂印吃瘪的那点郁闷心情,一扫而空,无比可怜巴巴的,低声道:“惹祸精,我饿,”

邱寒渡盯了一眼他那绑着的手,先在碗里布了菜,然后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于是,印王爷的人生完满了,吃了瘪也不生气了,完全沒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自觉性,大男人要人喂,有啥不好意思的, 他受伤了啊,他的手动不了啊,他有喜欢的人啊,他喜欢的人愿意喂他啊……

说实话,秦俊心头莫名掠过一丝苦涩,不多,只是一小点儿,他娶过妻妾,都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谈不上多喜欢,但妻妾都挺贤良,和睦相处,在家也不闹事儿,

他本來一直都特别不明白堂哥秦三公子,多年來一直不肯娶妻的原因,但在此时,似乎有那么点明白了,

眸色黯了黯,他压下心底那一丝不该有的情绪,恢复了一惯的优雅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