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风眉头微微一跳,他虽然知道这少年定然不是简单角色,即便被看穿了身份,还能够在自己面前从容不迫,应对自如,哪里会是普通的刺客?不过,他却是一点也不相信,莫邪那般轻描淡写的说把云都给破了送给他做礼物。

破云都,他并不是做不到,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可以,日夜不停,一波接一波的攻城,那么云都最多能够支撑三天,必然城破!

但是,到那时,他恐怕还是不能够立即进城,为什么呢?恐怕城墙下的尸体,会把整个云都城门给塞满!而且,他要的也不是云都立即破城,而是要那个叫楚天桥的男人,和他那高贵的母亲,现在的云萝王太后,日日在提心吊胆中煎熬,夜夜被噩梦惊醒,要让他们最终沦为自己的阶下囚时,还要感到庆幸,噩梦终于结束了。

“呵呵,小家伙,好大的口气。”楚流风也仅仅也挑了挑眉毛而已,对莫邪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好整以暇的去端旁边的茶杯,可是当他端到手里的时候,才想起这茶杯已经被莫邪喝过了,上面依稀还残留了一点点糕点末子。“你是叫莫邪?”

莫邪仔细的打量着楚流风,看他的样子,好像对自己刚刚说的话很不以为意啊!是他不相信自己能够帮助他立即攻破云都呢?还是他并不想立即破城呢?

对于后一种猜想,莫邪立即否定了,一个举兵造反的人,无非就是想取而代之,已经攻到了云都脚下,于王座不过一步之遥,哪儿还有不急迫的道理呢?看来他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吧?

“王爷,您军中的存粮,支撑不过三天了,而云都,恐怕就是还撑上半个月也没什么问题,王爷真的就一点也不担心?”莫邪忍不住问道,“或者,王爷不信莫邪的话?”

“三天的存粮,呵呵。”楚流风抬头瞟了莫邪一眼,“你倒是知道的比我还清楚啊!要破城么?很简单啊,也许你的确能够做到。”

“那为何王爷不选择跟我合作呢?我可以让王爷早一点达成夙愿。”莫邪眼中跳动着兴奋的火花,“只要您能够把赤色石头赐给我。”

“哈哈,莫邪,你要那赤色石头是做什么用?”楚流风微微探出身体,凑近莫邪轻声道,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流,轻轻拂动了莫邪额上细发,莫邪浑然不觉此刻妖孽正竭力的展示着自己的魅力,赶紧回答道,“王爷,在下很需要,但是用途不能告诉你。”

楚流风点着头,“嗯,不如这样,你做我的贴身小厮,一年为期,期满,我就把那石头给你。”

“一年?!”莫邪嘴角抽了抽,一天都够姐受的了,还要跟你个妖人呆一年?杀了姐吧!“太长!”

“半年罢。”

“还是太长。”

“三月?”

“王爷,你忒抠门了,一颗那么小的石头,也值不了几个钱。”

“一月!”

楚流风的脸黑了黑,第一次对自己没了信心。他这张脸一直是男女通杀的啊!可莫邪这小家伙,居然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一个月是最低期限,要是你还不愿意,你就走吧,我也不拦你。”楚流风瞪了莫邪一眼,看样子,似乎是生气了。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啊!

“好吧,好吧。”莫邪赶紧道,就在云萝再呆上一个月吧,只要这个月楚流风不死,她得到赤神石就好。不过此时,她又想起了楚非烟,楚非烟一门脑子的愚忠,肯定会死脑筋的要跟楚流风作对,到时候要是真对上了,那也挺不好办的啊!当初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要帮楚非烟剿灭叛军呢,这下好了……赤神石居然在楚流风的身上。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赤神石弄到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王爷,要不,你先把那石头给我瞅一眼?”莫邪不放心的道,一脸讨好的笑容。

楚流风哼了一声,弱柳扶风般的站起来,赤着脚,绕过屏风走进寝帐,一地逶迤的袍角,慢慢的在地毯上拂过,丢下一句话,“再给本王准备晚膳来,本王还饿着呢。”

伫立在原地的莫邪朝着屏风翻了翻白眼,一个月的贴身小厮啊!怎么感觉像是把自己给卖掉了一样?

当莫邪端着一小碗银丝鳜鱼汤面走进寝帐时,某妖孽的鼻翼不停的扇动了起来,嘴角暗暗的掠起一丝笑意,小东西,煮东西还真不错,刚刚那碗粥,其实他还想再喝点,可惜始终对他心存提防,不过浅浅的尝了一口,后来看到那家伙躲在屏风后面把粥给吃了,他心中后悔不迭。

“王爷,面来了。”莫小厮举着碗,敬业的在王爷的床边殷殷呼唤着,“您睡着了吗?”

背对着她的人影,一手垫着头,锦被下是一段诱人的身材,虽不如女子般玲珑有致,但是也是高低起伏啊!

莫小厮埋下头,瞅着碗中的面,心中道,默数三声,你要还不起来,我就当你睡着了,里面端走。

“一!”

刚数到一,楚流风赫然翻身坐了起来,如葱玉指又伸了出来,撩起帷帐,珠帘上一串叮当作响碰撞声响起,那原本准备接碗的手,倏的一下,又缩了回去,紧接着伸出一颗“千娇百媚”的脑袋来。

楚流风微微仰头,一抹精致的锁骨又映入了莫邪的眼帘,莫小厮心中一阵哀叹,清河王不去青楼做小倌,简直就是浪费啊!极大的浪费!

“侍候本王用膳。”楚流风带着一点点的娇嗔,莫小厮的手一抖,碗差点摔了。

“王爷……怎么侍候?!”莫小厮不耻下问,难道小本姑娘给你一筷子一筷子塞进您的嘴里!?

楚流风微闭着眼睛,小小的张开嘴,一张红如樱桃的小嘴巴,就像是刚刚绽放的雪中红梅,极尽诱惑,不要说女人,就算是男人,也快把持不住了啊!

“王爷,您不能自己吃么?”莫邪强忍怒气,心中怀疑,这家伙不是真有龙阳之癖吧?为何行为举止这般奇怪?

楚流风这才张开微阖的凤目,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脸上红得快滴出血来的莫邪,不知道为何,他看到那小家伙那般模样就会心情畅快,由心底弥散出一种久违的快乐来。竟然对一个见面不过一天的,而且还是来刺杀自己的人产生这种诡异的感觉,这让楚流风心中感到不可思议,而那种感觉却像罂粟一般,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

“本王想让你侍候本王用膳。”一双媚眼美目流盼,漆黑的瞳眸中,跳动着灯光,如玉的脸庞又往莫邪身边凑了凑,“你可是贴身小厮,这点都做不到么?哦,还有,本王觉得这大**太冷了,你待会来给本王暖床。”

“啪嗒!”莫邪手中的小碗算是彻底报销了,“暖床”两个字实在是太惊悚了点吧?!这不是侍妾该做的事情吗?怎么也归贴身小厮了?

“王爷!”莫小厮怒不可遏,“您这是故意刁难!”

“本王的晚膳!”妖孽王爷盯着地上的银丝鳜鱼面。

……

终于侍候完王爷的晚膳,莫小厮很自觉的坐到了窗边的脚踏上,想到自己以后一个月就要在这个脚踏上度日了,莫小厮为自己狠狠的哀悼了一把,没想到自己还有今天啊!

就在莫小厮为自己哀悼的时候,一只手摸索着爬到了她的头顶上,莫小厮惊叫了一声,“干啥?!”

床边爬出了一张俊脸,无辜的扁了扁嘴巴,“冷嘛……”

莫邪快要抓狂,“冷着!”

“两个人暖和。”依旧哀求。

“不行!”怒喝。

“我都不嫌弃你身上邋遢。”委屈的声音。

“我……忍,忍无可忍呐!”莫小厮狠狠咬了咬下嘴唇,“王爷,你是要逼我先制服你,然后再逼迫你交出石头吗?”

“不要……那样对人家。”那张俊脸在看到莫小厮的脸变紫了以后,乖乖的缩了回去,然后躲在锦被里,吃吃的笑着,连带锦被也微微的抖动着。

莫邪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真的能够坚持住一个月而不被这家伙折腾疯掉吗?

同样在营地中无法入睡的还有住在破帐篷中的两只。

半夏坐立不安的在帐篷中折腾着,嘴里念叨着,“一天了!整整一天了,莫邪还没有回来!怎么办?会不会出事儿?雪灵,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跟他们拼了?!”

雪灵的一双眼珠子随着半夏的身影转来转去,终于成了斗鸡眼,“你可以先停下来不?!”

半夏焦急的道,“你要我怎么停的下来?莫邪一个人在那个家伙身边,你是没看到那家伙,真可怕!我怕莫邪吃亏啊!”

“怎么可怕?!比老魔猿还丑得吓人?!”雪灵诧异的问道。

“额……”半夏一窒,“也不是,那个清河王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这样的人,肯定心理阴暗啊!你看宫里的太监就是那样!”

“长得像娘们?”雪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能被那这样称赞,那肯定是很好看了。”

半夏又被雪灵这厮给折腾跑了题,气得大吼道,“我们说重点!那人实力我们虽然没有试探到,但是绝对不会弱于我和莫邪,而且他身边还有数位高手隐谧着,要是莫邪触怒了他,很难脱身的啊!”

雪灵懒洋洋的趴在那单薄的被子上,翻了个身,“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莫邪啊?亏莫邪还把你当朋友!”半夏跳脚道。

“哼,要是莫邪真有事儿,已经有人来抓咱们了,还能让咱们在这儿该吃吃该睡睡?你这是关心则乱!”雪灵摆了摆尾巴,铺到自己身上,哥自带被子。“你是不是更担心莫邪会看上那个漂亮的像个娘们的王爷?!”

半夏顿时哑住了,雪灵的话,就像是一只手一把撩开迷雾,直接击中了他内心深处一个敏感的地方,让他生出一种不知道是疼还是痒的感觉,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中竟然还有那么一个隐秘的所在。

是吗?难道……我更加担心的是这个?!雪灵说的对,若是莫邪真的出了事儿,凭莫邪的本事,绝对不会没有还手之力,早就闹出动静了,他们也不会安然的呆在这儿了。而自己对莫邪的担心,真的是因为害怕莫邪看上那个妖孽的王爷吗?

也许……是吧?

在看到清河王的那一瞬间,他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某种感应,让他不安,非常的不安,而这种不安,并不是对于敌人生出的那种敌意,而是一种天生的排斥,对,是一种排斥。也因为这种排斥,他才会在心底深出衍生出那样的担忧来吧?

半夏颓然的坐了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一夜无眠。

同样一夜无眠的人,还有一席紫衣楚非烟,他此时手中捏着一张纸条,慢慢的展开,那对好看的眉毛渐渐的拧在一起。

她在第二天就和半夏被清河王召见,而半夏片刻之后便返回,她却留在了清河王的大帐中,并且取得了清河王的信任,做了贴身小厮!

楚非烟慢慢的把这张纸条团成一团,狠狠的在手指肚上揉捏着,仿佛要把自己的担忧全部的揉进那纸条中去。

她终究还是去了,以身犯险,与狼为伍!

她为何那般的急迫?是为了尽快的一解云都之危,去王宫藏宝室吗?还是因为自己?

虽然后一种可能很小,但是楚非烟还是忍不住那样想,若真是那样,该多好,至少她心中应该有了我的位置。

脚踏上的莫邪看到大**的那个略显纤瘦的人已经沉沉睡去了,大帐中很暖和,这种暖和更加催促着人的睡意。

他还真敢把自己放心的交给我啊?莫邪心中笑道,还真不像是谋朝篡位的阴险家伙,他就不怕我是用的缓兵之计?取得他的信任之后,再轻易的取他性命?

无论如何,莫邪看到那个背影始终无法把他与残暴的野心家联系在一起,这样的一个人,似乎权利的**并不是很强烈,为何会举兵而反呢?

“盯着本王的背影看了这么久,是不是看上本王了?”楚流风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点调笑的味道,冷不丁的吓了莫邪一跳,这个家伙不是已经熟睡了吗?难道他一直在假寐?就知道,这只狐狸怎么会轻易的相信人?

莫邪忍不住在心中小小的嘲笑了一下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为何还是这般容易的被一个人的表演给骗到?

“王爷,小人可没有龙阳之癖。”莫邪没好气的说道。

“呵呵,本王也没有。”楚流风不由自主的开口道,“可是,本王对你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本王在想……究竟是本王出了问题,还是——你根本就是个女人?”

莫邪心中一跳,不会吧?这只狐狸难道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不能吧?有九魄吟霄帮助自己掩盖气息,他应该不能够看穿才对啊!

“王爷真是说笑了。”莫邪往脚踏边上移了移,真怕妖孽王爷的爪子又突然伸出来,可不能再被他占便宜了。

“嗯,本王就是说笑的。”楚流风坐了起来,“哎,今天睡太多了,结果现在睡不着了,你也睡不着吧?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莫邪一翻白眼,“您这是要出去巡营?”

“本王从来不巡营。”楚流风用锦被拥着身子,伸出手臂,指了指一旁的柜子,“去里面给本王找一件新衣服换上,本王带你出去玩。”

玩你个头哇!这方圆百里,除了你的军队,到处荒无人烟,差不多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出去玩?是出去跟孤魂野鬼聊天吧?“王爷,还是明天去吧。既然你不巡营,就歇着吧。”

“不嘛。”又是那种娇憨的语气,略带一点点撒娇的意味,莫邪的鸡皮子疙瘩瞬间掉了一地,妖孽,您能不这样折腾人吗?

“我想出去看看月亮,咱们去赏月。”

莫邪不再说话,转身去他刚刚指的柜子里扯出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往**一丢,“您赶紧换上吧,现在出去,还赶得上孤魂野鬼找您倾述心事。”

“难道你不侍候我穿衣?”某人不怕死的问道。

莫邪毫不犹豫的亮出了自己的拳头,以示这已经是极限了。

**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过了半晌,那声音还在不断传出来,莫邪很想回过头去看看某人究竟穿好没有,可是又怕一回头就会遇上他“幽怨”的眼神和委屈的控诉。

“王爷,穿好没?”莫邪实在忍不住了。

“额……差不多罢?”那声音不大确定,莫邪这才敢回过头去,一看,嘴角又抽了,那袍子恰好有着很繁复的花样,带子的系法,跟一般的袍子稍微有所不同,可是这位爷,带子系的那叫什么玩意?腰间松松垮垮的打了一个结,胸口敞开着,袍子下摆一边长一边短,他还在不停的摆弄着袖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莫邪无语扶额,看来这家伙,是真的不会穿衣服啊!

“王爷,您难道一路来,也没带个贴身的侍婢在身边吗?”莫邪好心的提醒道,“要不,我去让找来给你穿衣服吧。”

“唔……有是有,不过你找不到了。”楚流风还在努力的系着带子,“三十多个人,我以为能够用到云都破城,结果,提前用光了。”

“什么意思?”用光了?!

“是啊,他们做事太不用心,都被本王处死了。”楚流风头也没抬的说道,就像在跟莫邪说着家里盐罐子里没盐了啊,昨天就用光了,今天还没买了,正好,你来了。

莫邪轻轻的吸了一口冷气,能够在短短半年多时间里,弄死三十多个贴身侍婢,这个王爷还真是难侍候啊!

“王爷,你真是太不拿人命当回事了。”莫邪淡淡的说道,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冷冽,看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眼前这个古怪的家伙,的确就是个残暴不堪的人!

楚流风的手顿了顿,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抬起头来瞅着莫邪,“你生气了?”

“不敢。”莫邪一想到,连自己的贴身侍婢都杀了个干净的家伙,她怎么也不能对他产生丝毫的好感?即便是赤神石在他的手中。真是奇怪,神器都是由灵气的,为何赤神石会落到这样一个家伙的手中呢?

“呵呵,可不就是生气了么?”楚流风笑着低下头,“本王可从来都没说自己是个好人呐!本王就是坏人嘛,坏人就要做坏事嘛,要不怎么能被称为坏人呢?真是的,本王要是对所有人都好,那岂不是就变成好人了?本王可不愿意做好人呢!”

“我没兴趣知道你想做什么人。”莫邪没好气的说道,“你把贴身侍婢都杀了,就活该自己穿衣服!”

“啧啧,所以老天爷就把你送到本王身边了,老天真是厚待本王啊!”楚流风兴奋的拍了一下手,干脆走到莫邪身边,双臂展开,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莫邪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警惕的看着他,“你要作什么?”

“让你帮本王穿衣服嘛!”楚流风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要是不给我穿,我就这样走出去,还拉着你,你懂的哦!”

莫邪差点石化当场,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他衣衫不整的拉着自己走出去,被别人看到会怎么想?最重要的是,这事儿要是传到半夏的耳朵里,恐怕那小子会立即蹦起来跟他拼命啊!

“呵呵,王爷说笑了,我是您的贴身小厮嘛,给你穿衣服是理所当然的。”莫邪干笑两声,走过去,重新系好楚流风的腰带,把他胸口处的春光给掩盖住,顺便把他柔软的头发拂到脑后,那长长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如丝缎一般顺滑,让人爱不释手。

他一头长发就那么披散着,却如玉兰花静静绽放那般美丽,白瓷一般的肌肤,配着那如缎般的黑发,让人想到一个词语——绝美。莫邪心中微微一颤,这个男人,如幽昙一般,在夜晚刹那绽放,也许只有这个瞬间,他的美,才能够被人欣赏。

“要不要给你束发?”莫邪不由的问出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