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生日过后,我便完全停掉了私下服用的药,在庄太医的调理下,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只是比较容易疲倦,想是前些日子倦怠惯了,过些日子应该就好了。

随着同顺斋的壁炉再度被点燃,冬天又来了。十月末,北京城已经迎来今年的初雪,不知不觉,我来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在这一年间发生的这些事情,渐渐的让我的眼中有了藏不住的沧桑感,过去在现代的种种,已经感觉很久远了。我现在想的只是,收拾心情,继续向前走,只为了那些我一心想守护的人们。

十一月初一,我去给慈禧请安,表示自己大好了,省得这这老婆子看我病好了还整日窝着又多心。

没想到还没走进储秀宫,就听到慈禧的怒吼声:

“好你个珍嫔!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

我一听这话,顿时急火攻心,这是怎么一回事?五妹做了什么叫慈禧如此生气,我也顾不上叫太监通传,直接就闯进了慈禧住的东暖阁。

进去一看,慈禧端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一脸的怒容比之当日在颐和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看看下面跪着两人,一个是不知哪个宫里的太监,另一个便是五妹。

“哎呦,今儿我病好了第一日来请安怎么老祖宗就生这么大气啊,这究竟是怎么个回事啊?”我故意用一副轻松的语气说道。

“是瑾嫔啊,你怎么来了?”慈禧没好气的问道。

“瑾儿没用,病了这么久,不能随侍老祖宗左右,万幸皇上和老祖宗福佑,这几日总算见好了,这不今儿就来给老祖宗请安来了。”扮乖巧是目前这火药味十足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难得你有这份心,”慈禧的语气略微和缓了点,“来的正好,你就帮本宫看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小李子,把这事说给瑾嫔听听!”

“奴才遵旨。”李莲英转向我,说道,“上个月老佛爷大寿,曾请了不少戏子入宫唱戏助兴,可昨儿个敦宜皇贵妃那的小福子出宫办事,却撞见那戏子穿着一身天青色绣福寿图的的绸缎褂子,竟和皇上近日所着的的一件衣裳一样,这老祖宗听说,一查,却发现这件衣裳衣袖领口用的乃是江宁府上贡的云锦,坊间绝无可能有售。这再一查,才发现皇上身上这件正是出自珍主子之手(大清建朝以来,为了显示后宫女人的贤惠,这些妃嫔每年总要做一两件衣裳给皇帝,逐渐形成了规矩)。更难以解释的是,当晚,还有人看见珍主私下和这位戏子会过面,且塞了几大锭银子给那戏子。”李莲英的虽然好象只是陈述事实,语气却耐人寻味。

我却越听越恼火,这分明就是栽赃嘛!谁不知道那什么敦宜皇贵妃当年就是慈禧选入宫的,这些年来也是与她一个鼻孔出气,她宫里的人就等于储秀宫的人。至于那什么私下会戏子,也没有真凭实据,只有一句有人看见,以慈禧在宫中的地位,要一百个人“看见”也不难啊。至于那件衣服就更扯,哪有宫里的女人送情郎还特地挑云锦绣上去整的跟皇帝的一样,那不是摆明告诉人家这衣服是从宫里来的嘛。

“此事倒真有些蹊跷,瑾嫔你怎么看?那宫外的戏子今早已经被抓起来,这会怕是正在审问吧。”慈禧状似不经意地看向我,眼神却叫人直冒冷汗。

怎么看?这个**宫闱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啊!我总不能帮着你定五妹的罪来灭了我自己吧。只是眼下这表面证据倒是齐全,要为五妹开脱倒也是件棘手的事。

“恩,事实上,这个,我看吧,恩……”我唧唧歪歪的顾左右而言他。

“有什么就说,不要在那磨磨唧唧的。”慈禧不耐烦地说道。

见此情况,我无奈一咬牙,跪在地上:

“此事其实与五妹无关……当日与那戏子私下会面的是我,想是那人看错了。”我这什么毛病啊,又想把脏水往自个儿身上揽。

“哦?是你?那你倒说说,为何要私会那戏子呢?”慈禧抚着椅子的棱角,饶有兴致的问我。

“嗯,事实是这样的,当日沾了老祖宗寿辰的福气,臣妾才有机会听到这城中的名角唱戏,只是臣妾心中念着家中的阿玛额娘,希望他们也能听到这世间难得的曲子,所以才私下寻了那个唱得最好的戏子,请他择日到家中去为登台唱上一出。”这个理由有点牵强,我心里暗暗祷告能糊弄过去。

“这么说,瑾嫔倒是一片孝心,值得嘉许了~只是此事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必要私下会面偷偷摸摸的呢?”慈禧故意加重了“偷偷摸摸”四个字的分量。

“臣妾既然嫁入宫中来,就是皇家的人,不该再念着娘家人,所以当日臣妾只恐此举会招来非议,所以才私下见了那戏子,没想到反为珍妹招来了天大的误会!”我继续解释道。

“是这样啊,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那戏子的衣服难道也是你赠的吗?”慈禧那老婆子继续逼问,我有一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这……”我的脑子飞快的转着,想要编出一种稍稍合理的解释,不过看慈禧的样子,我要再解释,恐怕就要惹急她了,怎么办呢?

就在此时,救星到了!

“那件衣服是朕赏赐给他的!”光绪清朗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我这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总算不要一个人撑着大局了。

“哦?皇上什么时候也喜欢听戏了?”光绪向来是不大爱听戏的,即便是那日大寿,他也是匆匆听了一会便走了。

“儿臣虽然对戏曲没什么兴致,但既然那些戏子能讨得皇爸爸喜欢,那儿臣自然也少不得要赏他们点东西。”光绪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那皇上只管像瑾嫔那样赏些银两便是,何必要赏件自个儿穿的衣裳呢,还有,这珍嫔做给皇上的褂子,怎么一下子变出两件一样的?”老虔婆咄咄逼人的问着光绪。

“事情是这样的,当日做褂子的时候,臣妾先是做了一件送到皇上那,可是皇上这一试穿,发现长了些许,臣妾就又重新做了一件。“五妹向来机灵,看到这种情况立刻接上话来。

“是啊,后来朕就一直将那件不合身的收在那,那日见那戏子比朕身形略高,就随手赏了他。“光绪继续说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看来倒是本宫错怪了珍嫔呢,好孩子,快都起来吧。“慈禧又变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来,“只是不知道外边那戏子审得怎样了?”慈禧暗示我们她手上还有一步棋。

“哼!那戏子经常出入些王公大臣府上,难免不会为有心人利用来栽赃陷害,这等身份卑贱的人说的话岂可当真!”五妹直起身子,颇为不屑地说。

慈禧的面子上略略有些挂不住,微微怔了怔,但转瞬面色又恢复正常:

“也对,吩咐下去,若这戏子交代出来的与皇上和瑾嫔说的不一样的话,只管乱棍打死,不用来回报了。”

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身居高位的人,就着以这样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吗?更让我觉得不安的是,这个戏子之所以枉送性命,多多少少与我也是有些关系的吧。

也许,要在这后宫生存下去,要站出来改变历史的年轮,我就要学会这种谈笑间用别人性命来起到威慑作用的游戏。

不管怎样,生活还是在继续。

继曾丙和吴大之后,志钧又安排了一个叫齐格的人进宫当了侍卫。所以即便是两个月未见光绪,这个齐格和安排在养心殿的宫女还是陆陆续续给我传来不少光绪的消息:

“皇上日日批折子批到很晚,临睡前总要一个人出去走走,回来常常到半夜还听见他的叹息。”

“皇上除了初一十五按例临幸外,其余一多半时间都是翻珍主儿的牌子,但无论是还是珍主儿侍寝后都没有‘落红’。”

“每次下雪的时候,皇上都会一个人去御花园的雪地里站很久,还不许任何侍卫太监跟着。”

……

这一条条消息听来,我的心也跟着悸动,我本非一个无情之人,只是,处在这样一个时空,这样一份错综复杂的感情,我又如何能接受呢?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又一个大雪降下来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御花园的那块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