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翟公主刘修希望不晚,虽然她不清楚洛阳接下来到底将要发生什么事,但是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风暴中心如今已经从昌黎城,成功的转移到洛阳了。

接下来,可能便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动。

只是希望,大汉的根基不会被动摇就好。

不过,事实上,这消息过去的确实晚了,洛阳城内的士人终于动手了,他们抓住了天子刘宏的软肋,那就是天子刘宏对皇权的敏感。

自小便见到过桓帝与外戚、士人、宦官斗争的惨烈,从十二岁登基时起,天子刘宏就已经学会了把所有的隐忍掩藏在心中。

段颎下狱很快,在宦官赵忠的挑拨下,士人联合参奏,称段颎包庇田晏,又暗中派人出卢龙塞诈军,这样的罪名,天子刘宏自然留不得。

其他人同段颎交好的人,诸如卢植,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段颎已经被压入天牢内。而卢植毕竟人微势薄,根本就没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段颎下狱的前几日,仿佛就已经感知到自己的下场,悄悄地放走了田晏,虽然田晏一致认为这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迟迟不愿离去,可是在段颎强硬的口气下,他还是选择了北上,寻找皇甫岑,卢龙塞诈兵的事情,要查的一清二楚。

其实,他和段颎都清楚,这只不过就是个借口,这其实是天子刘宏要对功勋老臣开刀了。

不过有希望,还是要奋力搏一搏!

……

台安。

台安地处辽东属国境内,距离昌黎城下也就一百里而已。

狄清被拒之卢龙塞门外,遇见阳翟公主的事情,皇甫岑不知道。段颎下狱,田晏偷着北上的事情,皇甫岑也不清楚。

眼下的皇甫岑正奔往高句丽大营的路上。

高句丽的大营还没有启程,虽然高男武下定决心要搏一搏,偷袭昌黎城,但是他们军纪还是很松散,没有汉军的纪律,这都是文明高度决定的,高句丽现在依旧是半奴隶半封建的时代,早就了他们的各方面落后。

所以,直至半日时间,都没有做好拔营的准备!

即便,他们的大王高男武已经大怒了,但是事实上的,依旧避免不了。

八百白马义从停住脚步,山丘之后便是高句丽尚未拔营的大营,所有的目光聚焦在皇甫岑的身上。

皇甫岑正带领着“白马义从”在距离高句丽大营的两里之外的小山丘后誓师。

他们是人,不是机器,也不是动物。所以,刚刚经历了昌黎城那一场大战的他们,都已经感到疲惫、困倦、麻木,等等,所有的情绪都在侵袭着“白马义从”。

但是人有其他物品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无穷无尽的潜力,打到死都不会倒下的毅力。

皇甫岑麾下人马,静静而立都在等待着训话,俨然每有大战,他们都已经开始习惯了皇甫岑的一番演讲,只要听到皇甫岑的演讲,他们才会觉得这仗打的痛快,不稀里糊涂。

人在何种境遇中,就有何等的期望。

在没有遇见皇甫岑的时候,每一个白马义从从军的目的很简单,活下来,然后能有个富足的生活。但是当皇甫岑走进他们的生活后,他们就已经开始慢慢知道活着的意义,在昌黎城内、城上、城外,三场杀戮,彻底的改变了“白马义从”的人生观、价值观,当他们高举酒碗,喝下那碗义之所在的誓言后,看到檀石槐的尸首下,奋起反抗的家人们,昌黎城外,浴血奋战的同僚们,昌黎城上,皓首白发的老者手中拿着血书,誓与昌黎共存亡的那一刻,他们就模糊的感觉到,活着的意义!

皇甫岑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紧紧十几日,但是皇甫岑已经彻底的把这八百人记住。“也许今日我们能更进一步,也许今日我们也会惨死敌人之手!可是男儿大丈夫,要无负平生!

八百义从,列队相候,每个人都站得笔直,只是翘首向北而望。

在众人的目光中,皇甫岑一人一骑一马当先踊跃而出。

八百义从沉默一下,然后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能入“白马义从”的士卒心中都有一份热血豪情,也有些许的不屈,但是他们敬重面前这个把生死看得很轻的将军。皇甫岑他自己终觉得很平淡,但是在这些士兵的眼中,他皇甫岑能在昌黎城立下“生死相随”的口号,昌黎城上喊出“我在,昌黎城一日不破”的壮志豪言,就已经赢得“白马义从”的尊重。

本来整齐的队列已经**了起来,站在后面的人都拼命踮脚,他们依稀的能感觉到皇甫岑在酝酿着大家的情绪,他要在生死之战时誓师,隧大声吼道:“白马将军!白马将军!”

吼声由近及远,嗡嗡的回荡在雄州四野,皇甫岑没有阻止他们的高声呼喊,虽然有可能惊动身后的高句丽大营,但是这无疑是激发这些士兵最好的方式,他健马疾驰,身边景物飞快掠过。现在他就在这时代风潮的最高处。

老师卢植在看,太尉段颎在看,天子刘宏在看,白马义从在看,甚至士人们也在看,看着自己能不能定得了这个辽东。

皇甫岑下意识的回头,周遭一切的景物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已经放慢,现在的自己,已经爱上了这种纵横天下,万千虎贲追随欢呼的感觉。

“在昌黎城内,斩杀檀石槐的是谁?”

底下沉寂一下,呼喊声猛间爆发出来:“是我们!”

“在昌黎城外,八百破十万的是谁?”

呼喊声似乎更了起来:“是我们!”

“昌黎城上,杀得十二万鲜卑大败而归,自此鲜卑不敢踏足辽东的是谁?”

呼喊声似乎席卷了整个小山丘,震得宿鸟离林,铜钟响应:“是我们!是我们!”

“那么,天子把整个辽东都交给了我们,我们该不该相信自己?我们——是谁?”呼喊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将所有人全部笼罩其间!

“是我们,是我们,是我们!”

皇甫岑缓缓勒马,在呼喊声中单臂傲然北指:“那就杀过去,踏破高句丽的大营!”

欢呼声音从军阵深处爆发,直到每一个角落。不管是哪一路军队,都发疯一般挥舞着手中兵刃,敲击着膛,无数匹健马长声嘶鸣,这一席话,再度激昂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