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你听是什么声音?”

自从阳翟公主远去辽东,这几日,阳安长公主每日都入宫面圣,陪陪天子刘宏说说话,散散心。

这些时日太多的事情发生了,二次党锢,鸿都门生,西园*,之后就是昌黎城的战事,八百破十万,让天子的雄心壮志重新燃起,可是也是这场战事打破了朝廷上应有的平衡,为了平衡朝野,天子刘宏又不得不放任阳球把宦官王甫、太尉段颎下狱,可以说,这一切都该告一段落了。

不论辽东对丢是未丢,都已经不重要,昌黎城那一战已经做到极致了,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努力,当然,也使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的决心。

宦官体系,剔除了曹节、王甫这一代老臣,换上心腹张让、赵忠这帮人,虽然知道他们作恶多端,却要用他们制衡。

士人体系,二次党锢彻底的断绝他们联合的道路,鸿都门总会有一天取代太学的,大汉的皇权总有一天从他们手中收回。

武人体系,数数那些功高震主的老臣,皇甫规早就逝去,张奂垂暮将死,段颎下狱,没有谁能威胁自己的皇位了。

现在,看起来是天下太平了。

接下来是无为而治,还是大刀阔斧的改革。都在看,都在等!

可是,天子刘宏还是高兴不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了一股疲倦,才二十几岁的他竟然有这种想法,才是让人诧异的。

天子刘宏跟阳安长公主站在殿外负手而立。

脚下便是青石台阶,面前便是洛阳,或是整个天下。

阳安一怔,不解道:“什么声音?”

……

“小子,你知道怎么办吗?”

那个侍卫停住马势,抬头看着身旁的狄清,轻笑道。

“哼!”狄清鄙夷一声,不屑道:“小瞧我是不,虽然我出身卑鄙,可是我既然能从卢龙塞绕过来,就是因为大人看我激灵,相信我能把事情办好!小小的洛阳城门能挡住我们的马蹄?啧!”

“啧,口气倒不小,如果没有我……”那个侍卫本想说,如果没有我,我看你怎么能进的皇宫,见得皇帝。

可是他没有想到,狄清根本就不理会他,催马向前,把手中的血旗高高扬起,冲着身旁的两个随从,低声道:“都给老子精神点,不要丢了咱们白马义从的威风,走!都把嗓子给老子亮起来,咱们这仗打胜了!咱们要让全洛阳的人都沸腾起来,咱们是英雄!谁敢挡咱们的路,就是挡天子的兴致。”

望着有如一阵风远去的三匹战马,侍卫脸色一震,没有想到小小的一个兵卒,竟然有这等心机,看起来,白马义从还真是非同凡响,现在他更想看看那个让鲜卑闻风丧胆的都尉——皇甫岑。

洛阳城,守门的小校,看着对面马蹄扬起的阵阵灰尘,似乎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眉头不悦的挑了挑,这是谁?竟然还想在洛阳城纵马狂奔,还真是不把“汉律”放在眼中啊!

当然这小校自然知晓一些事情,那就是洛阳总会有些特别有权势的人会纵马狂奔,自己定要小心一点,不要招惹了对方。尤其是如今声势如日中天的“十常侍”。不过当小校看到面前疾驰而来的却是三匹甲胄残破的马匹后,紧张的神情便放松了下来。

“谁在纵马狂奔,快下马来?”

小校高声大喝,如果以前,他尚有忌惮,毕竟太尉段颎的府邸经常会有这样的马匹疾驰狂奔,不过现在他却不害怕了,毕竟太尉段颎已经下狱,将死不远。这群领兵在外的将军朝中又无根基,能算得了什么!

“哼!”狄清冷哼一声,宛若没有听见一般,三匹马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大了向前冲击的力度,脸上都绷得紧紧地,没有人理会城门小校的高喊!

“放肆,本校尉让你们下马!”小校没有想到面前这三匹马竟然敢这么猖狂,连理会自己都不曾理会,战马的速度反而加大了许多,招手命令身后戒备守门兵,冷声道:“执戈!”

“乒兵乓乓!”

一阵兵刃横举的阵势拦在城门口,惹得一旁过往的洛阳百姓,纷纷抬头观望,心中都在暗自感叹,来者是谁,竟然敢如此嚣张,没有把城门校尉放在眼里。

马到近前,狄清把大汉龙旗一扬,龙旗虽然残破,但它是代表着大汉,而且上面却沾满了鲜血,高空之中,显得无比威武雄壮。

三匹战马,顿时被这大汉龙旗带起气势。

“谁——敢!”

狄清并没有减缓马速,经历过生死之战的三个白马义从,身上的气息十分与众不同,他们的身上都是生死之志,一股小型的杀气弥漫。马速不减,却反而加大了许多,迎风高喝:“我乃昌黎使者,辽东都尉麾下,天子密报,谁敢挡我,杀无赦!”

狄清真不怕势大,能用些什么唬人的口号,就全都用上了,他猜想,天子刘宏既然能给大人皇甫岑三道圣旨,那么就定有密报。所以他把自己拔到超然的地位,带着气势,直逼洛阳城门。

“谁?”

城门小校一怔。

就他这一怔神的功夫,狄清和他身旁的同伴,三匹战马就已经疾驰到近前,在面前阻挡的兵戈之中穿梭而过。

执戈的守兵,惊慌的收起兵刃,天子的密报,谁敢阻拦,除非他想不要命了!

当然也有呆滞的守兵,都没有来得及撤回手中的兵刃。眼见相碰,狄清执旗在前,身旁的两个白马义从,纷纷拔出环首刀,“叮当”两声,砍断拦截的长戈,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三匹快马就这么一闪而过。

“都把嗓子亮出来,跟着我。”战马刚刚踏过洛阳城门一步,狄清干涸的嗓子就发出一股惊天的怒吼。

“昌黎大捷——鲜卑兵败!”

“昌黎大捷——鲜卑兵败!”

“昌黎大捷——鲜卑兵败!”

三个人的音量仿佛一股音浪般,从沉寂的洛阳城外,席卷而下,扑向洛阳城。三个人,此时可以抵得上全洛阳的百姓。

“他……他……们……们,说……说,什么!”

小校已经口舌不利,脑海已经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问些什么,这最后的一句话,不过是本能的相问而已。

“鲜卑……鲜卑……兵败了?”

“轰”的一声,洛阳城门的百姓、士兵,所有的人都呆滞的望着远去的背影,耳边全都是方才那几个字,久久不散,甚至整个洛阳城都开始回荡着那股呐喊。

“昌黎城确实打赢了,十二万鲜卑大败而归。”

从后赶上的侍卫,由衷的钦佩的点点头,把手中的令牌递到守门小校的面前,补充道:“他们确实是昌黎城的密报!”

“呃。”

……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洛阳,天牢。

太尉段颎一下子有如苍老了几十岁,数十年驰骋疆场,都没有使其脊背弯曲,今日却弯曲了很多。

他老了。

他看透了事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到现在,当年从羌氐战场撤下来的他,完全可以学着皇甫规、张奂他们一样,不用卑躬屈膝,勾结宦官,惹得士人大骂不止。可以享受万世青名。荣誉而死。

名声,在他的选择下,顿时丧失无几。

他都快要忘记自己当初的坚持是为了什么?真不知道坚持是什么东西。可是这几日他却恍然大悟,那就是大汉中兴,只要中兴大汉,让全天下的百姓获得新生,这些又有什么呢?

“我——段颎,落得一世骂名又如何?”段颎扪心自问:“呵呵。陛下这手腕虽然有些让人心寒,不过自己也算是物有所值,士人终究没有爬起来,而宦官也终究没有欺骗当今天子,天子的种种手段,鸿都门、西园*,虽然做法尚有偏池,可是……这有算得了什么呢?天子还年幼,他有无数的时间来拯救这个垂暮的帝国,只要他能把皇权抓在手中,他就是中兴的天子,更何况……天子的身旁还有一个助手呢?”

段颎自言自语,欣慰的笑笑,自己功高盖主,又勾结宦官,打压士人,自然不会落得好下场,他自己知晓。

能有今日之事,他也早就料到!

可是,终究是看到中兴的苗头,当昌黎城,皇甫岑以八百破十万的姿势,宣告,辽东已然是大汉的。同时也在宣告,自己去后,大汉尚有名将,边疆无虑!大汉无虑!

只要天子能处理好宦官、士人、外戚的权利,在慢慢改革朝政,然后提拔他的心腹,那么天子就将是下一个汉武大帝,自己就算是身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段颎在天牢之中,对着天窗,疯狂的大笑,两行清泪瞬间滑落,七十古来稀,能走到这一步,人生足矣!

段颎撕裂自己的腰带,搭在天窗的栏杆上,系好死扣,他心无遗憾,也知道自己绝无在踏出这道天牢的可能,即便能出去,他也不想在看见那群虚伪的脸孔——士人,当然尚有他的那些家人。

双手拉紧腰带,嘴角轻轻一笑,脑袋顺势搭了上去,然后撒手而去。

天牢内,阵阵阴风,回荡的都是那句嘲笑。

“我——段颎,落得一世骂名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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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一世英名追权贵烟云

一念之间谁能论输嬴

是英雄是狗雄老天还没定

成为王败为寇还要看天命

这三尺黄土够不够埋你一世骂名

生死约定真爱太难寻

是多情是无情拿命来证明

人会变情难尽谎言很公平

这三尺黄土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

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

不要恨生不逢时

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