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岑在河东府内把人手调配妥当,知道时日不多,唯恐天色骤变,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跑到各地指挥护堤治水。却没有人质疑,如果没有爆发水灾会怎么办。这样大的调令,河东郡上下所有的政务全都停了下来,军民一心放在即将到来的洪水之上。这对河东府来说又是一种异样的损失。

皇甫岑带着戏志才、关羽、王沈三人又赶回闻喜县,这里是涑水河的中下游,支流不多,只有冷口峪、沙渠河、青龙河、姚暹渠、湾湾河几处。但闻喜却是河东大城,居住着河东三分之一的富户,又因为这里南北地势高,中间低,如果突发暴洪,这里绝不会幸免于难。为了保住此地,皇甫岑征调了闻喜县数千士兵都赶往此地照着王沈的法子来修渠。

要想保住堤坝十年不溃,通常是全部采用石块筑堤,但是现在,因为采用了这种沿途分水的办法,只要用石料、砖块混上泥土就可以了。其中石料只能花钱去买了,而砖块皇甫岑倒是因为安邑城内刚刚烧制的砖块纯度不深,便把安邑城那些砖块都用到了这里。

人力、物力都有了,眼下倒是缺少精通治理河水的河工。

“时间紧迫,咱们谁便找些人便可以了吧。”戏志才解释道。

“废话,你以为谁都能掌握这样的尺度吗?”王沈忍着身上的痛,对皇甫岑说道:“运石料,填涂,这些力气活倒是可以用民夫、郡兵,可是这细微尺度,从咱们这样的规模来看,需要大批精通的河工。”

“如果……”皇甫岑为难的瞧了瞧,说道:“如果,用民夫掌握不好尺度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王沈怒道:“除非大人想河东百姓死,否则一切工程都是在做无用功。”

“没有退路?”

“什么退路?”王沈埋怨道:“如果要是早有准备,眼下何须如此!”

戏志才挑眉,听王沈之意,是埋怨皇甫岑没有准备。眼下这么急,上哪里去找大批河工,蒲氏一族虽然懂得河工,却跟着蒲潜去弄汾河,这么大的工程,人手短缺那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想了想,无解,见王沈脸色不善,戏志才怒气上扬,喝道:“你上下嘴唇一打碰,说说轻松,让我们怎么办,大人初至河东,还不到半年,又要开办学堂,又要开矿办厂,这还未平息,就要给你调集大批人手。现在整个河东府的官吏就为了这治水,都放下手中政务,你知道水灾无情,我们何尝不知。你说的轻松,我们做起来难上加难!你怒,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们办,如果我们知道,又何必要找你这个内行人!”

戏志才的一阵咆哮到让王沈怔神,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强求于人,能有这样的太守信任自己,不惜全郡军民一起治水,就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

皇甫岑拉住戏志才,替王沈解围道:“先生说的没错,都是岑准备不足,如果出了错,咱们就是做再多的事都拟补不来。”

王沈摇头,愧疚道:“他说的没错,如果要是全部用河工,还用得早我干嘛!我们要召集河工,还要动用朝廷的河兵,才能度过难关,当然这中要严格把关,绝对不能弄虚作假。这点绝无商量的余地。”

见王沈缓和语气,戏志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面色焦急道:“那怎么办?咱们哪里去找会河工的人呢?”

“汾河、涑水河的上游就有,只不过他们不是河工,而是河兵!其实也不是什么兵了,就是祖上治水留守下来的一批人,他们不是本地人,无以为也,就被当地县衙征调起来,专门负责河防,因为汾河汇入黄河,汾河泛滥次数甚至多过黄河,所以灾害频发之地就有河兵……些年来,朝廷以黄河河防为主,汾河的河兵再未增添一人,所以也就散了,现在能有千人就不错了。”

“千人也行啊!”皇甫岑说道:“咱们把他们分派开来,多加人疏导,就得让他们带头干活了。”

“这样千人用好可抵万人啊。”戏志才也点头道。

“可是他们都不是正式的河兵,恐怕都不听大人的调令。”

“不停调令,那咱们就使钱。”皇甫岑道:“使钱,总不会没有人来做这个事情吧?”

王沈为难,三缄其口。

“你倒是有什么难处快说啊!”戏志才急道。

王沈看了看皇甫岑,接着说道:“而且他们无以为业,寻常时候也难得见一次钱财,所以他们开口价位很高。”

“高?”皇甫岑咬咬牙,狠心道:“多少咱都给,只要他们不偷工减料,咱们这就一干到底。”

“说的正是这事。”王沈开口道:“他们这些年没人管束,大都懒散成性,不要说偷工减料,就是塌方多添他们也干得出来,有的时候大人用这帮人却不如不用,他们或许还会帮咱们倒忙。非倒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给大人介绍这帮人。”

“这帮狗&娘养的!”戏志才破口大骂,道:“找个河工这么难,有点品性的更他娘的没有,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

王沈也是低头不语。

“他们平常对帮着谁治水?”皇甫岑问道。

“其他地方我不清楚。”王沈回忆道:“我们闻喜县的河工多是粗鲁汉子,虽然粗鲁,却经常偷奸耍滑。当然也主要是监管他们的太监河兵太过严厉,克扣他们粮饷,他们才会变本加厉的偷工减料!”

“哦。”皇甫岑明了的点头道:“难怪!宦官受贿贪污,克扣他们粮饷,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无以为业,能有一次大灾大难,他们焉能不窃取私利。”

“那……咱们还要不要用?”戏志才见皇甫岑的样子似乎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嗯。”皇甫岑点头,心中有数的说道:“咱们要用,而且要赏罚分明,加派人手,一会由王沈先生告诉大家流程,都多监视一下便可。另外,咱们也许给他们重利。”

“重利?”戏志才和王沈不解的问道:“什么重利?”

“如果他们出尽全力,保得我河东平安。我就在咱们河东给他们划出土地。”皇甫岑拳头敲击在地。

“几千人啊,没人几亩地,也有数百垧地,大人拿什么给?”戏志才呢喃道:“大人没有爵位,只有两千石粮食,哪里有什么封地,怎么给?”

“我自有算计。”皇甫岑嘴角冷笑道:“有些人的地我是要连根拔起铲除了。而且这两河护堤一修,护堤沿岸的两地多是沃土,我给他们,伯达先生你说,他们会不会同意?”

“这濒临河道的土地,谁能要?”戏志才不信问道。

“对,这淤地才是宝地,经常会有民夫来此取土重地,比寻常的土壤要多收上三五成。”王沈点头道:“如果大人真能兑现诺言,大人这河工是招定了!”

皇甫岑瞧着兴致大增的王沈,点点头,吼道:“对,这河工咱们招定了!”

……

“什么!”伴随着一声怒吼,一身衣着鲜艳的宋典慌忙从侧踏上赤足而下,脸色几度转变,青红白绿,看的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胆颤心惊。急道:“拿与我看。”

他的对面垂首站着一人,急忙回道:“是。”

宋典,十常侍之一。汉末历史上十常侍并非只有十人,却是由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个宦官担任朝廷中常侍这一要职,中常侍原本是四人担任的官职,后来由天子刘宏扼制外亲、士人专权,增加至十二人,十二人狼狈为奸,被人称为“十常侍”,也为后来东汉灭亡埋下隐患。

年初,曹节、王甫的离去,让宫中大小事务眼下全是十常侍掌握,朝廷上下也大多数被他们把持着。

“公公,我们老爷死的惨啊!”

宋典虽然不如张让、赵忠威信高,却也是十常侍之一,又常年在深宫,得听自己的族兄竟然惨死在绛邑县衙内,就已经怒火中烧,他就这么一个兄长,却不想就这么命丧黄泉。更让人不能容忍的是,死的无声无息,堂堂一县县令竟然没有通知朝廷,便被河东太守皇甫岑斩了头,宋典愤恨的骂道:“好个白马都尉,此前夺我河东盐监之利,今番又杀我族兄,这真是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公公,你要老爷做主啊!”那偷偷报信的绛邑县令家人抹着眼角的泪痕说道。

“嗯。”宋典考虑一下,沉吟片刻,道:“你先下去。”

“可是。”那人还想再说什么。

宋典眉目一瞪,吼道:“下去!”

见那人走后,宋典的拳头握紧,青筋暴露的冲着身旁人说道:“准备,去趟张公公的院子。”

“可是……”身旁伺候的小太监看着天色,微微提醒道:“这个时候,张公公是不喜欢人打扰他的,我们是不是……”

“啪!”一个耳光想起,宋典怒火牵连,道:“费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