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个屁!”王沈一甩衣袖,神情极度崩溃,这几日的活计算是白干了,眼见时日不多,这一来一回又要浪费许多时间,眼下闻喜县的工程完工似乎遥不可及。骂道:“你问问你的河工是不是都这么弄的?我估摸着这铁铲要是挖下去,这大半的工程都要重做,这护堤算是废了!”

那孩子猛然转回身看着自己身旁众人问道:“你们说,是不是都这么弄的?”

几个为首的老河工面面相觑,羞愧的不开口,事情一下子便明了许多。主要是往常他们给那群宦官治水的时候也是这么弄的,大家都默认成为一种共识,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此事,却不想今日闯了大祸。

围观的百姓多是本地的老百姓,经过王沈这么一说,也彻底的明悟的看着天色,又瞧着忽清忽浊的河水,便开始熙熙攘攘的惊慌起来。

“大家都安静,不要慌张。”戏志才此时异常冷静,知道不能在这么继续下去,急忙安抚一旁的群众,唯恐发生大规模的逃灾,到那时才是不可抵挡的巨洪。

“呃。”孩子的脸色几度变换,已经不知所言。

雷石似乎也明白的跪倒在皇甫岑的近前,开口道:“大人,一切都是小人的错,大人要怎么罚就找小人一人吧!不管他的事。”

“雷石。”孩子同时跪倒近前,叩头道:“此事都是晃教导无方,导致如此,晃甘愿受罚!”

“罚有个屁用。”王沈怒道。

“那怎么办?”雷石双腿打颤,他在贪恋钱财,也不可能视河东数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他也想补救。

“大不了,晃一死以谢天下!”说着那孩子拾起一旁的铁刀便要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呯!呯!”

两声滑落,手疾眼快的关羽出手很快,立刻打落那孩子手中的铁刀,递交到皇甫岑的近前,低声提醒道:“大人。”

那孩子也是怔神的看着皇甫岑。

谁都没有都没有想起站在面前的皇甫岑。

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有一人却迟迟没有说话,那就是河东太守——皇甫岑。他现在的神情极度沮丧,这半日时光就这么浪费了,而且一会要强拆的话,估计还会耽误更长的时间,这闻喜县的工程估计在洪水到来前也不能修整完。千事万事都已经预料到,却没有想到出了这么个岔子。

“诸位安静一下,都听我说。”皇甫岑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搏,既然事已至此,自己在追究责任,或者愧疚也没有什么用途,莫不如带领这些人创造一个奇迹。顶住丹田,提起中气,吼道:“诸位,河东的父老乡亲们,河东的军民河工们,你们都听我说,这涑水河乃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是养育咱们的地方,今天它发脾气了,它不欢喜了,咱们怎们办?咱们能怎们办?咱们要修堤。今天出了这事不怪别人,只怪我皇甫岑不查天时,才有这迟来的举动,可是你们听听这水声,扪心自问咱们都是从黄河水养育出来的,怎么就这么容易的被它抛弃。你们信命,我皇甫岑不信命。当初在辽东,我昌黎城的守军不过两千人,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我们撑住了,我们等到了我们的援军,我们打退了他们大军,斩了他们大单于檀石槐,也砍了他们的王旗,诸位,我想问一问,面对那样的困难,我皇甫岑都有信心挺过来,你们就没有吗?”

每个人的脸都绷着紧紧地,瞧着眼前的皇甫岑。

就连那些犯错的河工,还有拔刀自刎的孩子,他们的目光都停留在皇甫岑的身上。

“是。如果今天我们把这里拆了重新来过,可能时间不够用,可是我们要是不拆,这洪水依旧还是要来,我们能逃得了吗?而且我相信老天会给咱们机会,这雨来的一定迟。”

“一定迟。一定迟。一定迟。”戏志才举手学着皇甫岑的嗓音高高举起,然后是王沈、关羽,接着是河东闻喜县的百姓,接着连那些河工们也纷纷举手随声附和着。

皇甫岑见此,一转身又爬的更高一些,再次提高的嗓门,大声喊道:“所以,咱们这次筑堤,就是要筑成一条百年不坏之堤,一条保住大伙田地的大堤,一条保住大伙饭碗的大堤,一条保住大伙性命的大堤,从今往后,这条堤就叫保命堤。保命堤,有了它大家就不用在担惊受怕,有了它咱们闻喜,咱们河东就不会被洪水淹没。”

“大人说的好,俺这就去修堤,今晚上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把这堤补上!”

“对。”那犯错的雷石,胸膛一股,眼泪落下,道:“大人说的对,死算不了什么,俺雷石知错就改,这次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把这堤补上。绝不给河东河工丢脸,如果这水治不好,我们也没有脸再见江东父老。”

“对!对!对!”

身旁那群河工本就是老河工之后,他们也不过就是因为生活所迫才逼不得已,眼下,如此情景,他们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要干什么,又是来自哪里。

“好。”皇甫岑一拍雷石的肩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你们都是好样的,这涑水河就靠你们了。我皇甫岑许诺,只要你们能把这工程在大水来前弄好,你们的工钱一分不会少,而且我要在这护堤河岸旁,开拓新地,你们这些护堤河工的后人没有土地,我就分给你们,我皇甫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河东百姓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虽然你们有过过错,那都是生活所逼,我想河东的父老乡亲也会原谅你们,支持我的决定!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依旧是响声如云,以雷石为首,近二百老河工跪倒在皇甫岑的近前,低声诉苦道:“大人~~~~呜呜!”

“放心,不仅这些,在之前同你们这小统领说过的条件,我皇甫岑一件都不会反悔,河工、矿工、盐工、匠工、衙役、士兵,只要是你们能干的,我皇甫岑就如你们所愿。”

“大人。”雷石起身擦了擦眼泪,回身看着自己的河工弟兄们,吼道:“兄弟们,咱们多少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官了,以前咱们贪,那是生活所迫,那是无路可走,那是贪官污吏横行,可是今天,大人这样说,咱们还有什么反悔的,俺这就去把家人叫来,一起上工。”

“对,一起上工。”

“对,一起上工。”

“对,一起上工。”

……

喊声过后,所有人都开始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直看得身旁的王沈忍不住叹道:“有大人在这河东的洪水就不是猛兽!”

“当然不是猛兽,再强的猛兽见到白马,他也只能膜拜称臣!”戏志才得意洋洋的拍着皇甫岑的马屁,并朝着愣在那里的孩子,笑道:“怎么了,小家伙,就这点事就生生死死的,值得吗?”

“谁要死?”那孩子虎目一瞪,吼道:“要死也要死在抗洪的第一线,兄弟们,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