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

弘农郡治所,是西汉时汉武大帝在函谷关附近设立的弘农县,汉末三国以来,弘农每每都会走出良臣猛将,也大抵是因为弘农地处要塞,又离东西两都很近,许多门望族皆在此处的原因。比如弘农杨氏,即便是在后世天朝年间,也大大有名。上文曾经提到过的司空杨赐也是出自于弘农杨氏。

但张奂本人和他的家族却不是弘农人,他原本是敦煌渊泉人,表字然明,其父张敦,曾任汉阳郡太守。早年求学太尉朱垄,后屡立边功,一度调任中央,曾上书要求举家迁徙弘农,才有弘农张氏一说,但后来却因太尉段颎排挤,辞官而去,归于弘农老家,颐养天年。

历经两个月,当囚车行至邙山北岸之后,皇甫岑使钱,先让两个官差在此地停留数日,两个官差吃了皇甫岑的好处,听皇甫岑提及时日不长,并不耽误行程,隧点头同意。

皇甫岑则同程普绕道而行,去弘农拜访张奂

说起这位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皇甫岑本人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皇甫岑的家却是与张家有很多渊源。

只不过这些,程普却是不清楚。

古时,拜访他人府邸,是要递交拜帖的,只不过,在东汉时被称为名刺,上写姓名和年龄等等内容,格式什么的也有专门的规范,但是皇甫岑这个人向来行事不羁,也没有准备这个东西,更不用提程普这样的庶人了。

“你们要见家主?”张府门外的下人倒没有其他名门望族那般盛气凌人,见府门外来了两个人,便开口问道。

“嗯。”皇甫岑点点头。

“名刺带来否?”下人打量着皇甫岑和程普,两个人虽然衣着光鲜,但依旧掩盖不住他们那风尘仆仆的疲态。

“没有。”皇甫岑略有一丝尴尬,未等那下人开口,便进一步上前道:“来时匆忙,忘记带了,劳烦这位大哥,通融一下。”

下人上下打量着皇甫岑,见皇甫岑说话语气不卑不亢,又是风尘仆仆而来,心中思量是不是洛阳那边的人,也不好随意打发了皇甫岑,转回身道:“你等会儿,我去问问管家。”

皇甫岑千恩万谢的转回身冲着一旁的程普点点头。

程普凑到皇甫岑近前,低声道:“没想到,度辽将军府邸的下人都这么随和,不像其他官家门前,盛气凌人,高人一等。”

皇甫岑嘴角微扬,笑道:“这是自然,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想必度辽将军多知门下吏擅刁难,故此早有警告。”

“哦。”程普点头道:“这个度辽将军倒是让我又多了几分敬意。”

两人交谈之际,前去禀告的下人领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就是你二人要见家主?”张奂自两年前已经辞官不做,也一向很少接待其他官员,有事情,基本上都是他的两个儿子张芝和张昶接见,但是今天张奂的两个儿子皆不在家,所以要求见,也只能见到张奂本人。但是张奂今年已经七十三岁的高龄,身体又一向不好,管家是不想让寻常人来打扰的。

“劳烦,管家通报一声。”皇甫岑彬彬有礼的回敬道。

不用多瞧,皇甫岑也能看得出面前这人是府内管家,虽然这个管家身上留有的气息与众不同。

“两位大人不在,张老此刻正在午睡,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儿,还是改日再来。”管家回道。

“这。”程普侧回身,看向一旁的皇甫岑,这管家是何意。

皇甫岑也有一丝为难,暗道却是自己考虑不周,未料到此事,不过自己这行人因为是押送犯人,也不能在此多做耽搁停留的,只有抬头为难的看着管家,再次说道:“劳烦,管家进去跟张老知会一声,就说是故人之子求见。”

“故人之子?”

管家上下打量着皇甫岑,以皇甫岑的年纪,就是当张奂的孙子辈都还嫌小,怎么能是故人之子?但是又瞧见皇甫岑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神情不像有假。而且,这个人的面向真的好面熟。

程普听此,心中再次颤抖,想起一月前刘基同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心中也摸得到了一两根脉络。

“却是故人之子。”生怕管家不信,皇甫岑抬头再次看向管家。

“哦,那你跟我来吧。”并未通告,管家直径的领入皇甫岑和程普,随意的说道:“张老这个人念旧情,早就吩咐过我们这些下人,但凡是故人之子,一律不得为难,即便张老不在,也要请进坐一坐的。”

闻此,皇甫岑才恍然大悟,原来张奂此人竟然还如此念旧情,看起来自己确实不太了解这位度辽将军。

绕过几道庭院雅阁,看过几块假石假山,便入张奂的书房。

“这……是书房吧?”透过几扇打开的窗户,皇甫岑一眼瞧见几案上的笔墨纸砚,书房之内悬挂着的尽是墨宝,皇甫岑知道,张奂的两个儿子张芝和张昶,皆是汉末的大书法家,有草圣之称,张奂能有如此雄劲笔体,也不少见多怪。俗话还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还会打洞。

不过,管家说张奂在午睡,却又怎么领自己来到此处。

管家尴尬的一笑,并未解释,淡淡道:“两位稍等。我进去通告一声。”

“忒,这个管家太狡诈。”程普看着管家离去的身影,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唉,德谋不要如此。他不似常人。”皇甫岑淡淡道。这个管家能有如此交际手腕,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物,他既然能领自己来此,就已经感谢万分了。

“嗯。”程普点点头,低声道:“看他手掌之中老茧密布,想必昔日也是一豪杰之士。”

程普猜偏了,皇甫岑说的却没错,面前这个管家却是不是寻常人物,他曾是张奂帐下行军司马尹端,本是官拜会稽太守,却因会稽之地许韶父子起义,被刺杀弹劾,险遭死刑,要不是他昔日部下朱儁买通宦官,也不能苟活于今日。至此,尹端看透炎凉,追随当年的老上司,隐入这张府做了一个管家。

书房。

“张老。”

“哦。”身高七尺,眉高目深,须发皆白的张奂,微眯着的双眼,开阖了一下,淡淡道:“尹端啊,什么事?”张奂心知,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他是从来都不会麻烦自己的,故此才有这么一问。

“嗯。”尹端靠近,恭敬的回道:“张老,门下有两位要见张老。”

“见我?”张奂挑挑眉,几年前自己刚刚闲赋在家之时,却是有人经常求见自己,但是自从自己屡次拒绝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这张府转成来找自己。接道:“不是要见我的那两个儿子?”

“嗯。不是。”

“问他叫什么名字没有?”要是寻常人,尹端不会不问便让他人在自己的书房外等候。

“有一人说是故人之子。”尹端回道。

“故人之子?”张奂停笔,转回身,看着尹端道:“尹端啊,你跟老夫有多少年了?”

“三十载。”

“三十载了。”张奂似乎回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涣散,低声道:“三十年一瞬即过,老夫的那些老友如今该故去的故去了,他们的后人,老夫该见得也都见了。那些尘封的往事就让他都留在心底吧,我老了,没有那么怀旧的情怀了。”

“不,这个人没见过。”尹端很肯定的回道:“张老,这个开口的年轻人你应该见一见。”

“嗯?”

“他—真—的—很—重—要?”

“嗯。”尹端点点头,要不是尹端察觉出皇甫岑长得像一个人,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带皇甫岑入内,更不会让张奂见一见。

“好,就让他们进来吧。”张奂收拾好自己几案上的笔墨,转回身做到一旁,静待。

书房外。

“怎么这么长时间?”程普转头问向身旁的皇甫岑。

皇甫岑却没有听见程普的询问,所有的思绪都在那个管家身上,一直在考虑这个管家究竟是谁?他看自己的眼神中有很多疑问,而他对自己虽然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关切,但是能这么顺利的走进张府,在书房外等待张奂,这足以表明,这个管家跟自己也有一定的渊源。

不过,要是他是张奂的人,那就不奇怪了,毕竟自己同张奂的渊源够深。

“不会,度辽将军真的不想见咱们了吧?”

“不会。”皇甫岑摇摇头,既然管家能把自己引到此处就一定,有很大的把握。

就在两人谈话间,管家尹端已经出来。

“两位,张老有请。”

“谢过。”皇甫岑冲着管家拱拱手,一步当先,抢在两人前头,推开房门,先入。

“咯吱。咯吱。咯吱。”

随着两扇门板打开,外面阳光洒落,投递在皇甫岑的身上。本是低头喝茶的张奂,应声抬头,在看见皇甫岑的那一刻,停在嘴边的茶盏一下子滑落在地。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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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整整五千字用了我四个小时的时间,速度比寻常降了一半,但质量却明显提高,想要的感觉也渐渐写了出来。大家收藏吧,有时间,我会改改前边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