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儒匆匆定下三策后,便领着人依照董卓嘱咐,去联系洛阳城内的几家势力。许相被袁氏逼死后,许靖兄弟确实在洛阳城内伺机而动。汝南许氏与南阳袁氏的家族实力本是不相上下的,到了许训、许相父子这一代,两人皆位至三公,虽然多是以钱财贿赂而成,但汝南许氏的名望在大汉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加之族亲许靖、许邵两兄弟素来以擅面而闻名,汝南许氏广阔的人脉也是足够庞大。

加之许训、许相父子,以钱为官,与樊陵、崔烈等人代表十常侍把持朝政数年,其人门生故吏自然也不少。

时下,逢大变。

许相被杀,许靖虽然与许氏父子关系不亲,但毕竟同宗,唯恐袁氏得势,进而把握大汉中枢,对他汝南许氏进行新一轮的打压。所以,当董卓入京后,未等董卓派人来联络自己,便率先派人去联系洛阳城内交好的人物。尚书,武威人周毖;城门校尉伍琼;两人皆在董卓入洛阳之时,明挡暗助,帮了一把董卓。所以在许靖眼中这两人既有士人名声,又是不想袁氏霸占朝纲之人,随即邀请二人相商。

其实,周毖、伍琼心思犹豫不定。

虽然白日他二人相助董卓入洛阳,周毖甚至在董卓调不动尚书台印符之际暗中相助了一把董卓。

更加之,在董卓入洛之前,李儒也曾暗访过几人。

所以两个人还没有心意决定投靠谁,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希望洛阳城内成为董卓或是袁隗这两人其一,一家独大的场面。

“咳咳。”

在府内下人的引路下,李儒直接来到近前,瞧见许靖、周毖、伍琼仨人皆在,心中当下决定把废立天子一事说与三人,试探一番。进而逼迫、拉拢这些人相助己方,进而对袁隗施压。

许靖起身来迎。

一旁周毖、伍琼已经起身回应。

此等时刻,董卓入洛,皇甫岑据守小孟津却不得更近一步。加之丁原部下吕布反水投靠董卓,何进、何苗残部又被董卓收拢,论军事实力,在洛阳来说,董卓无疑已经手中握着一把利刃。而董卓所缺的不过是一个借口,对任何人的生杀任免大权。

虽然三人心思摇摆,但是他们三人也清楚,最好不要动武,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当然,他们还不确定董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李儒正是看重面前这三人与袁阀利益相冲,而且做事又够圆滑狡诈,根本就不像其他人那般迂腐。

“李先生,深夜来访……”

见许靖开口相问,李儒扫视几人一眼,然后坐到一旁,把许靖递过来的茶盏放在一旁的几案上,然后平缓了一下气息,抬头望着许靖,再度起身,冲着三人长揖,拜服道:“文优来此,实是有事相求!”

“这。”

闻言,三人一怔,他们彼此相视一眼,心中一沉,不知道李儒究竟要干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三位贤士勿惊,只是我主公有事想问一问三位贤士的意见?”

“问我等?”

许靖回头扫视一眼,示意同为武威人的周毖上前询问。

周毖为难的皱了皱眉头,然后无奈的上前,问道:“董公入京平乱,救帝于邙山北,功盖霍光,堪比姜尚吕望,可有何事要吩咐?”周毖先卖好,然后再问话,以免意见不合伤了和气。

“那我家主公可就吩咐了!”

听周毖这般回答,李儒就等着周毖言语之中的谬误,随即紧接着回道。

“呃。”

许靖、周毖、伍琼等人在洛阳为官,怎能不通晓交际手段。当下便注意到,李儒似乎很重视吩咐二字。

“废帝!”

没有解释,没有缘由,李儒开口便是废帝一事。

三人怔神,随即脸色大变,就连脸颊之上的汗水都抑制不住的往下滴落,不用多问,他们便已经猜到面前李儒说的是什么意思,董卓要废帝,另立新君,企图树立威信,威慑洛阳城内百官。当然……时下,皇权虽然映射力还在,但他们更关乎身家性命,当然也吝惜名声。闻听此言,虽然猜透几分却装作不明的抬头问道:“这与我等有何关系?”

“周尚书可是说过有事尽管吩咐的。”李儒嘴角一挑,继续道:“我主公以为天子刘辨威仪不能服众,又引出这般惨案。而陈留王年纪不过九岁,尚能对答如流。加之我主有先帝另立储君的遗诏,故而想辅佐陈留王登基。”

“废立大事,我等万万不敢参与。”

许靖连忙摇头拒绝。

许靖当然不能答应,如果一旦答应很有可能会落下骂名。更何况李儒口中之事所言并不符合实情,天子刘辨继位不过数日,朝政皆有何进、袁隗主持,他能犯下什么大错。素来没有威仪,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威仪又能震慑几人。而董卓说手上有遗诏更是无稽之谈,这样纯属借口。即便许靖不愿意见袁氏一家独大,但也不想背负骂名而对付对手。当然,还是那句话,大汉的天子是谁,他们才不会担忧。

而周毖和伍琼更是向后退却着。

瞧见面前三人这般表现,李儒舒缓一下,回应道:“放心,主持废立一事,当由太傅袁隗主持,只要几位贤士表态支持而已,便可以。”

闻言,三人松了口气。

只要不让他们上台前,青史留下龌龊的一笔,事情总归是有商量的余地。他们还不想被人骂死。更何况,出任这个任务的是袁隗。

“怎么样?”

“可……废立之事,恐引四地民心向散……我等。”

周毖想借口外人,舒缓一下李儒步步紧逼的局势。

但瞧见李儒一拍几案,回应道:“岂有此理,还有谁敢擅自进京,就不怕我家将军屯并他何苗、丁原军一般?河东皇甫岑?哼哼……他有打过黄河来吗?”

此番话,看似再给三人解释,其实更多的却是他李儒威慑身边三人的回应。

言外之意,洛阳城内城外,势力最大的是他凉州董卓的人马,如果不顺从,那么,你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何苗,下一个丁原。

言语威胁至此,许靖无奈的回看一眼。

三人默默点头。

见此,李儒一笑。终于安定了对他们三人的拉拢,接下来便是西园军中手握一小部分军权的孙坚和曹操了!

……

皓月当空,夜空万里无云。

这片洛阳深夜倒是很少见到这般景象,在一座落魄的宅子里,黑衣人拂袖站在天井当院,瞧着天上仿佛被刚刚洗劫了一般,低声呢喃道:“真是没有想到啊,十常侍竟然就这么全都死了。”

“不全都死了,难道你还想让他们陪着你终老?”

从后而来的陈琳仿佛就像是一个隔了许久多年未见的老固执。

“终老就不必了,我只想看着他们这群凶手先走。”那神秘男子慢慢转回身,回应道:“怎么,董卓要对袁氏动手了?”

陈琳点头,回应道:“虽然没有直接对峙,但如不出所料,也是不远了。”

“哦?”

见黑衣人怀疑,陈琳抬头道:“他董卓坐收渔人之利,袁氏怎甘心如此。而董卓又不是匹夫之勇,从此人收编何进、何苗部众,再到拉拢吕布斩杀丁原,北拒皇甫岑,他董卓暗中都有人相助。此番他董卓要稳定军心势必要削弱袁氏的势力。”

“嗯。”黑衣人点头,仿佛他也早就猜到了一般,然后回应道:“看起来,董卓是想另立新帝了!”

“嗯?”

陈琳想了想,然后点头,似乎并不以黑衣人能够猜出董卓心思而又任何怀疑。因为董卓入洛,虽然看起来有多方面因素,但要是没有面前黑衣人相助,他董卓也甭想入洛。董卓说起来,不过就是面前黑衣人的棋子而已。

“可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琳继续问道。

“问得好。”黑衣人猛然转身,看着陈琳道:“以袁绍、袁术的心气,决然不会应承此事,你却要无论如何都要促成此事。”

闻此话,陈琳抬头凝视黑衣人,低吟道:“你是说我该支持废帝?”

“哼。”轻轻鄙夷一声,似乎黑衣人解决宦官并不解气,但却未同陈琳解释什么,继续说道:“照我说的办就是。”

“这……从何下手?”

陈琳语塞,抬头望向黑衣人问道。

“袁隗!”

凝视远方,黑衣人早已十拿九稳的回应道。

“袁隗?”

陈琳转念一想,便想出袁隗的把柄,随即点点头,然后对着黑衣人的背影一躬身,然后转身离去。

而黑衣人则是念念盘算着,自语道:“除了宦官阉佞,也绝了汉帝子孙,如果他董卓要是真动手逼反这群士人,那么就该引兵铲除董匹夫了!”

……

皇甫岑被阻挡小孟津之外的消息传到洛阳城内之时。

随着十常侍之一的段珪携天子称降于董卓。已经心向皇甫岑的孙坚、徐庶当即聚集手下部将汇合于洛阳城内商量着解决办法。

“为何白马都尉会被困于孟津?”

孙坚一脸刚毅,左右想都没有想清楚凭借皇甫岑这等本事不应该会被困孟津这般地方。但是偏偏它就这么发生了,还让自己昔日宿仇董卓入主洛阳,而且近乎是以一种不可思议一般的速度,接收了何进、何苗的残部,更是接纳了吕布,斩杀了丁原。一下之间,董卓成为洛阳城内军事实力最为强大的人。

这让身处洛阳的孙坚颇为难做。

“眼下,该如何是好?”

徐庶摇摇头,然后回应道:“不管皇甫岑为何被困孟津,但事实上,洛阳已经快被董卓掌控半数。”

“袁氏可会反击?”

一旁程普抬头问道。

闻言,孙坚苦笑,回应道:“他袁绍忘乎所以,杀人杀的忘了收编大将军何进的军权,事到如今落得手中无兵,他袁氏即便是根深蒂固,一时间难以铲除,但想要对抗靠杀戮闻名的董卓,还嫩了点!”

“将军是说,董卓会打开杀戒!”

祖茂急道。

一旁的徐庶摇摇头,回应道:“我观这董卓做事有条不紊,暂时看来是不会如此这般自绝后路,但毕竟他是行伍出身,与何进的犹犹豫豫不同,如果士人要是把他逼急了,也难保他不会做出来。”

“既是这样,我们干脆投靠袁氏算了。”

祖茂冒失回道。

他不同其他几个人,黄盖、韩当谋略如何不说,但寻常情况下是绝不会这般胡言乱语的。

“那怎么行!”

程普怒起,他是心属皇甫岑的。昔日旧情,当然要回报。

祖茂听程普这般,便是恼怒的回身要吵。

而一旁的孙坚仿佛早就知道两人要动手,已经早就准备的伸手去拦二人。

一旁徐庶见此,知道自己该发表意见,回应道:“不管如何,将军都不该去投袁氏?”

闻言,几人住手。

孙坚扭回身瞧着徐庶,问道:“这是为何先生?”

“将军,试想当日如果不是将军死命抵抗,他袁氏何至于最后苦苦挣扎?”

“这。”

“加之将军在冀州信都城与袁绍交恶,我想不用我解释,将军也清楚,他袁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眼下不会计较,但难保日后他袁绍不翻出今日旧账。”

“那……徐先生以为如何?”

“那将军以为董卓与袁绍带人如何?”

“董卓性情暴戾,任人唯亲。”

“哦,袁绍呢?”

“袁绍礼贤下士,宽厚与人。”

“真的是这样?”徐庶微微一笑,摇摇头,呢喃道:“其实将军心中对两人早有认知。论长久,这董卓虽然前途未卜,但眼下,他定然会强于袁绍,占据主动。我们正应该此时假意投靠董卓等待白马都尉找到合适借口挥师南下!”

“嗯。”

孙坚沉吟。

恰在此时,忽听门外脚步声。

孙坚给韩当一个眼色,韩当快步谨慎的向前走去,然后推开房门,问向门外的下人,道:“什么事?”

“典军校尉曹操求见。”

“曹操?”

此时已经听见门外下人声音的孙坚奇怪的抬头瞧向对面的徐庶。

徐庶心中一沉,扫视几眼,问道:“我先避一避。”

孙坚想了想,觉得徐庶应该是皇甫岑的人,总要让徐庶心中无隙,随即冲着程普、黄盖、祖茂道:“此屋子内有一偏室,可听。”

闻言,韩当也随着几人躲避入内。

而孙坚又命下人把几案上的茶几收拾下去,起身去迎曹操。

还未走出多远,便瞧见曹操到来。

孙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把曹操引了进来。

曹操双眸转动,旦夕之间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同,但却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动异常。

孙坚挥挥手,示意下人离开。

似乎刻意给曹操直言开口的机会。

而曹操似乎也清楚这般用心,心中微动,似乎已有些猜测,回应道:“曹孟德深夜前来多有鲁莽,文台将军勿怪!”

照理说,两个人确实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自从上次信都城,曹操临阵救了天子刘宏,默认袁绍、许攸、黑山军联手污蔑皇甫岑,就开始让孙坚从内心深处对曹操有些厌恶。即便日后两人同在西园军共职,孙坚也不曾与曹操有过交流。

曹操也没有刻意接近。

而今夜来此,已经是多有意外。

“呵呵。深夜来此,孟德将军定然是有事相商?”

“这倒是。”曹操直言问道:“文台将军可曾见过董卓帐下军师李儒?”

“李儒?”

“对,李文优!”

“孟德将军这是何意?”

孙坚作势怒急而起,一脸刚毅的盯着曹操。

而曹操没有半分异动,回应着面前的孙坚,却更像是再同内室之中的徐庶等人说着:“文台何必如此紧张。不管李儒有没有见过孙将军,但他李儒刚刚见过我曹孟德!”

“你,为何?”

孙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废帝!”

“什么!”

“董卓要废立天子,意图使袁氏为刀,我等为辅。”

说这话的曹操双眸凝聚在一起,仔细的盯着眼前的孙坚,似乎要在旦夕之间察觉出孙坚有何异常。在来之前,他早已经知道,当日洛阳之乱时,孙坚是带兵阻拦袁绍的,只不过当时的孙坚并不是保护天子,而是保护两家公主府。恰逢阳翟长公主下嫁皇甫岑,阳安长公主又去送行。而在信都城,孙坚与皇甫岑的交情也非同一般,这让他曹操所虑甚多。更何况,李儒曾暗中多次联系他孙坚。曹操来此,试探颇多,更想知道,洛阳之畔,本应该能借机杀入洛阳的皇甫岑为何没有动手?

“匹夫董卓,欺君罔上,当杀之!”

孙坚猛然拔出佩剑,赫然巨吼一声。

“哈哈。”见孙坚如此,曹操非但没有与孙坚一同破口大骂,反而大笑两声,然后开口道:“文台将军何必与我曹孟德如此这般。他董卓虽然是暴戾不仁,但他袁绍未尝不是居心叵测!”

“嗯?”

闻言,不明曹操究竟是何意的孙坚扔掉长剑,坐下对视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