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洛阳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迫于内部矛盾的山东诸侯,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盟友,开始了征伐、兼并的斗争。身为这场乱事核心的诸侯盟主袁绍,则是在匈奴余孽于夫罗、张扬等部的联手下,成功窃取冀州。而当初威逼韩馥投降的公孙瓒,则是被袁绍许了一些土地,便打发了撤军。

而身在辽东的公孙瓒本身也没有出动多少大军,只不过是用其弟公孙范作为掩饰,与袁绍谋虎画皮而已。事实上公孙瓒所有的重心还是在辽东公孙度的身上。眼下他全部兵力都压在新任辽东太守公孙度的身上。

而趁着皇甫岑河北三股大军全力驱赶黑山军的份上,袁绍也成功窃取了冀州。

冀州刺史韩馥,在荀谌的劝说下归降袁绍。

而袁绍消化内部矛盾,也并无心思,全力东进与董卓或是皇甫岑争斗。

倒是袁绍部下,其有远见的几个人纷纷出言劝诫。

这其中由属审配最为紧张。

“主公,如今冀州已经稳定,我军当在皇甫岑与董卓相互争夺时伺机夺取当今天子!”

审配插拳,推开阻拦自己的侍卫,并不理会已经打扰了袁绍雅兴那一阵阵不悦。

正与袁绍对弈的逄纪停下手中棋子,轻蔑的扫了眼审配。

在旁观棋不语的郭图则是扫视三人,心中狐疑,虽然他也早就算好利弊,但他更关心的是袁绍什么意思,如果袁绍没有心思发兵,他就准备随时倒向袁绍。

“主公,这是细作送来的探报!”

见袁绍不语,审配从自己的衣袖之中再次拿出冲前方受到的信报,然后躬身递向前方。

袁绍扫了眼郭图,郭图上前收过来,然后交给袁绍。

袁绍并没有去看,反而放到了六博棋的一旁,然后继续端详着眼前的棋子。

六博棋,是秦汉时期最为盛行的棋艺类,不仅盛行于达官贵人之间,更是光散布于民间。

“主公!”

见袁绍如此,审配一急,情急之下高声痛喝!

“行了,行了!”袁绍显得极其无奈的挥挥手臂,抬头凝视审配,回应道:“你不就是想说,皇甫岑已经进入邙山脚下,陈仓、潼关相继失守,原来皇甫嵩、马超都早已经是他皇甫岑的棋子!”

“主……主……公!”

审配惊奇的抬头凝视袁绍,疑问道。

一旁与袁绍对弈的逄纪回应道:“主公早就知道消息了!”

被袁绍这番举动惊奇的审配本是放下心来,但见逄纪这个弄臣开口心中便是不悦,急道:“既然早知主公如此,那为何不劝诫主公发兵?”

“发兵,哪来的兵?”

逄纪一步不让,回头问道。

“主公已入冀州,手握十万精锐,怎会无兵?”

“十万精锐?呵呵。”

逄纪心中冷笑,审配倒真是会拍马屁,这拍马屁的功夫简直要比自己还要强大,竟然看不出来他董卓心中如何所想,不要说其他人,这所谓的十万精锐究竟是不是其他各方势力的对手尚且不说,对于来自河东的压力,他们怎么对抗?这些所谓的兵,不过就是一群吃不饱饭的流民,他们能够消磨得起河东布置在河北的精锐吗?

逄纪这一笑,倒是把袁绍笑的心中恼火,瞪了眼逄纪。

逄纪连忙止声。

见此情此景,审配急忙回应道:“主公,他皇甫岑当初之所以敢以六千老卒,五万新卒敢起兵,看起来便是知道凉州、关西等地早晚是他皇甫岑的囊中之物,眼下,董卓丢失了陈仓、潼关,已经不能阻挡皇甫岑入洛的步伐,可如果皇甫岑一旦入洛,恐怕就是他皇甫岑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不然……”

“嗯?”

“我说,不然怎么样?”

袁绍放掉手中的棋子,凝视审配问道。

“自然是阻止皇甫岑入洛啊!”

“怎么阻止?”袁绍转回头瞧着审配,一字一言的问道:“他皇甫岑本来就手握十万精锐,又有两家公主为之扬大义,天下群起响应。如今这素来与他皇甫岑不和的安定皇甫嵩也都成为了他皇甫岑的人,试想,一个手握二十几万精锐的诸侯摆在我的面前,我内部又不齐心协力,我该怎么办?”

“这。”

“正南啊!”袁绍站起身来,拍着审配的臂膀道:“眼下,我虽然占据冀州,可身旁有黑山军和公孙瓒这等大患,又有河东三股大军挟持,局势已经难上加难。更不用说内部……”

“内部……怎么了?”

“你以为于夫罗、张扬如何?”

逄纪回应道。

“于夫罗、张扬?”审配恍然大悟的瞧着袁绍和逄纪,低声问道:“你们是想……那张扬可是谦谦君子,乃是学术之风啊!”

汉末,张扬的名声很好,与陈留张邈、臧洪、陈容等人齐名。

如果生在太平盛世,定然会成为贤士一名。

但眼下……

“于夫罗的匈奴余孽在冀州已经引得我部百姓怨声载道,主公如不能早做定夺,日后恐二人反客为主!”

瞧了半天,终于明白袁绍攘外必先安内的心思后,郭图适时开口道。

“正南,你瞧瞧,这群蛮夷就是蛮夷,不懂规矩不说,更是扰民!不杀之不足以平定后患!”

“可……”

审配抬头所望,眼下如果袁绍只放眼于内部矛盾,却不审时度势,如果皇甫岑真的占据洛阳,挟持天子那一刻,坐拥二十几万精锐的皇甫岑将无人可挡。

势必会比董卓还要强横几分。

君臣几人争执。

袁绍见审配是铁了心的要劝诫出兵,终于狠下心来,问道:“正南,入洛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

“当然好了!”审配回应着袁绍道:“我们现在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弱于他皇甫岑,可是如果我们早一步入洛,夺取新帝,我们就有大义,他皇甫岑除非想做乱臣贼子,陷安定皇甫氏一门于骂名之地,否则他就不能轻易对我山东诸侯用兵。只要我们缓过这段时间,我们就可以正面相抗!”

“这只是你一家之言,那是伪帝,主公可未曾承认他是汉帝!”

逄纪撇撇嘴,暗道审配竟然连袁绍心中所想都不知。袁绍压根就没有承认新天子是大汉天子,否则怎么会有当日与韩馥打算企图另立先帝的决定?

“可新帝却是先帝唯一子嗣!”

审配亦是强硬的回应着逄纪。

见此,袁绍挥挥手,冲着三人道:“你们都想出去吧,让我再想想!”

“主公!”

“出去!”

突然勃然大怒的袁绍,横眉怒斥,审配纵然有心再次开口也抹不开脸面,只好随着逄纪、郭图离去。

他们走后,袁绍才冲着内室说道:“孔璋,出来说话吧!”

听这话,从里头走出一人,正是陈琳陈孔璋。

听见袁绍回应,陈琳躬躬身子,回应道:“主公。”

摆了摆手,示意陈琳不要多礼,袁绍回应道:“见过我的内人了吧!”

“见过夫人了!”

“好。”

“那琳这就回去告知。”

“等等。”见陈琳要走,袁绍叫住陈琳,问道:“孔璋与绍相识多少年了?”

“从大将军开府起,琳便与主公相识!”

“哦,年头可不远了!”

“是。”

听陈琳这躬身回音,袁绍抬头瞧着陈琳,回应道:“孔璋,你跟我说,他是怎么想的?”

“嗯?”

陈琳装作不明。

“方才审配之言你也听到了,于夫罗和张扬不过癣疥之疾,一个亡国之胡虏,一个夸夸其谈的文士,都不足为患!这河东皇甫岑如今收了安定皇甫嵩的大军,我冀州就在壶关之外,他并州兵马还常在我卧榻之侧,该当如何……”

原来,方才审配说的那些,袁绍早就心中有数。只不过没有明说而已。

“主公,可是我们境内尚有百万黑山,难道主公作势黑山军这股强大的兵源而放弃吗?”

陈琳抬头问道。

“你是支持……”

“不是支持,想要对抗河东,军械装备上已经没有优势,只有用人力,才有可能会挽回这场败局。”

“可是……”

“主公,正如元图(逄纪)所言,新帝之事,董卓本为贼寇,立其本就有分歧!”

“嗯。”听陈琳之言,袁绍点点头,抬头回应道:“回去向泰山问好。”

“告辞!”

陈琳背身退出。

直至陈琳离去后,袁绍的嘴角边才微微扬起一丝冷笑的弧度,他总算是看清楚面前陈琳与那人的目的,他们所谓的利益合作看来虽是对自己有利,但其实更大的却是为他们的目的而开路。自己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所幸,自己在洛阳还有一颗棋子没有动。虽然自己看不起董卓扶立的天子“董侯”,但现在所有的舆论都心向天子,自己即便有心另立天子,也要在皇甫岑入洛之前,抢夺新天子,否则,届时,很有可能授人于把柄!

谁都想下这棋。

但并不是谁都愿意当这颗棋子,纵然他暗中曾相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