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卢植谈完,太阳也不过刚刚升起,皇甫岑双眼有些迷离,撑不住的坐在一家小摊的面前,叫了几个面饼,囫囵吞枣的咽了起来,一时间也忘记自己要先去拜访谁了。

洛阳城大,势力错综复杂,其中以士人、外戚、宦官、豪强为主,而宦官和豪强因为出身低下,是多被人不耻的,但他们却是皇帝身边的宠臣,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为了要平衡朝野上的士人和外戚,故意提高宦官的地位。以至后世,什么样的抹黑宦官的故事都有,但这也不奇怪,能记录正史的人大多数是士人子弟,官宦人家。

卢植说刘基是渤海王刘俚的后代,是当今皇帝的心腹,难怪在邙山,刘基能祭拜先祖。皇甫岑摇摇头,暗自好笑,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想来不用自己去救,皇帝也会想方设法的救刘基。

皇甫岑不了解渤海王一事,自然误认为皇陵之中有刘俚的枯冢,但是皇甫岑却错了,刘俚是被人诬陷谋反,贬为庶人的王爷,这些年一直就没有平反,他死后又怎能进得了皇陵。刘基祭拜的不过是刘汉开国先祖而已。而且以现在刘基的身份却是不能公开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赦免刘基。

就在皇甫岑愣神之际,在人渐多起来的街道上,接连传来这一连串的马蹄声。

洛阳天子脚下,谁又敢在天子脚下纵马狂奔?

“驾~~~~!”

“驾~~~~!”

“驾~~~~!”

“让开,让开。”就在皇甫岑的视线中急速的出现一人一马,他的身后跟着很多甲胄鲜明的士兵,人数多达数十人。

这一阵的兵荒马乱,顿时让洛阳街道之上的人纷纷躲闪,唯恐避之而有不及,被无辜牵连,能在天子脚下纵马狂奔的人,不用多想就是达官显贵,要知道踩了也是白踩,挨了骂还不说,说不定还要挨上一顿鞭子。平平常常的一个百姓谁敢去找这麻烦。

“让开,让开。”

这一路赶来,洛阳街道之上所有的杂物全被此一行人弄的鸡飞狗跳。

恰巧,皇甫岑吃饼的这个摊子正挡在那些人前进的路上。

“驾、驾、驾……让开!”

骑在马上的那一人也似乎没有想,在洛阳城还敢有人这么不开眼的挡在自己前进的路上。

“客官,咱们先让让。”小摊的老板,脸上一阵惜色,叹着望了望远处即将行至近前的马队。愁道:“这些官爷,咱们惹不起啊!”

皇甫岑不是好惹事的人,但对于这样嚣张跋扈的人一向不感冒,所以皇甫岑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天子脚下,能有这样的事情,司隶校尉是干什么吃的。

司隶校尉,是汉至魏晋时期,朝廷监督京师和地方的监察官。始置汉武帝征和四年,俸禄比二千石。属官有从事、假佐等。又率领有一千二百名中都官徒隶所组成的武装队伍,故而称为校尉。一直到三国魏晋时期,司隶校尉都是监督京师和京城周边地方的秘密监察官。

可以说,汉时的司隶校尉就是后世的东厂和锦衣卫。

“混账!”纵马狂奔的那一人似乎看到了有人挡在自己行进的路上,而且嘴里还悠闲自若的吃着东西,双目一瞪,大声吼骂道。

皇甫岑侧回头,兴致颇高的看着面前的来人。屁股却犹如老树盘根一般,任他风吹雨打,就是纹丝不动。

“NN的。”那人并没有减缓速度,看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如此姿态,反倒升起一丝好斗之心,双腿夹&紧马腹,冲着面前,加速。

“咚!咚!咚!”

紧锣密鼓,有如战场上敲击的鼓点一般,马蹄声越来越近。

深深熟悉马习性的皇甫岑知道这样的马蹄声代表着,面前马的冲力有多大,皇甫岑身子下沉,双腿灌力,两只手紧紧地压住面前的桌子,似乎在衡量着自己究竟能不能抗衡面前的冲击力。

小摊之上的店主被皇甫岑这出人意料的动作惊呆,傻傻地看着面前即将发生的状况。

一旁的行人们似乎也不敢在看一眼面前即将发生的惨况,甚至他们都依稀的感觉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情况。

那将是又一条生命的陨落。

要是一般的人见了,鲜衣怒马的富贵人家在洛阳纵马狂奔,自然就纷纷躲闪,可是坐在路旁的皇甫岑似乎就不知道躲避。路旁的好心人尚来不及开口告诫,一瞬间二者就要相撞,如果撞上那就是非死即伤。

就在这么的一霎那。

“吁!吁!吁!”

道路一旁来往的人们纷纷的闭上双眼,不忍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发生在自己的眼前。更有些人开始叹息着,不知是哪家的倒霉蛋惹上这样的事。

“唏律律!唏律律!唏律律!”

急停的马儿惊得一阵嘶鸣,同样穿插着道路一旁路人的尖叫声,当然伴随着身后群马的惊呼声,街道之上已然乱成一片。

那人骑在马上,紧紧地拽住马的缰绳,只把那收不住的马勒住,紧握的双手之上青筋暴露,红色的血脉似乎在跳动,而那个人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皇甫岑,丝毫没有因为施力而露出一丝的吃力。

惊慌的马儿高高的抬起前蹄匍匐着,马嘴中传出一阵嘶鸣,像是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踢踏的马蹄卷起一阵阵灰尘,呛的从旁经过的行人纷纷捂嘴掩面。

“好小子,却是有份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魄。”许久,那人骑在马上,终于安抚住那盘旋的马匹后,盯着皇甫岑说道。

听这人说话,像是挺欣赏皇甫岑,但皇甫岑却不认为,自己要因为这一句话,而领此人的人情,在众人注视下,吃完最后一口饼,缓缓起身来到那人面前,双目直视,让自己保持着同那人的平等地位。

“胆魄,不是在洛阳城随随便便耀武扬威就能说说的。”

“哦?”那人脸色不悦的一哼,不屑道:“还真以为本将欣赏你的胆色,你就能在本将面前如此无理。”

“无理不无理,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条街是大汉的街道,这座城是天子皇城。”皇甫岑小脸绷紧,面前这个人俨然是一个武夫,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鲁莽之气,神情更是对自己充满了不屑。

“天子皇城?”坐在马上之人还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遗指神气的说道:“就是在天子皇城,本将照样可以纵马狂奔。不知本将之名,那才是孤陋寡闻之辈。”

“寡陋寡闻?”皇甫岑嘴角微挑,轻蔑的回道:“我还真想知道,你是谁?”

“大胆!”听皇甫岑此话,那人身后立刻出现一人用手遥指皇甫岑,喝道。

“哎。”那人示意身后之人不要开口说话,随即拨转马头,看着皇甫岑道:“那还,我还真要告诉告诉你我是谁?”

“我们将军是太尉段公的爱将,名讳田晏。”

“田晏?”

闻听此名,整条街道都沸腾起来,谁也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田晏,那个在汉阳大战中,身先士卒,大破敌军的田晏,那个太尉段颎麾下三杰之一的田晏。

田晏愿为太尉段颎帐下司马,同夏育和臧旻齐名。都是西凉之中有名的悍将,而且为人也很跋扈嚣张。所以洛阳百姓没有人不知道田晏的名字。

皇甫岑只是短暂的一愣,却没有常人般的大惊失色,反倒对田晏不以为意。主要是田晏后来犯事,怂恿宦官鼓动灵帝对鲜卑开战,借以逃避罪责,后十万大军惨败而归,此人也被贬为庶人。

田晏也没有想到面前的皇甫岑竟然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一丝畏惧,心中大异,毕竟是天子脚下,什么人都有可能碰见,自己还是要对某些人收敛一点的,语气稍有缓和,随即问道:“你是哪家子弟?”

“你说呢?”突然间,皇甫岑走到田晏近前,猛地抬起头,硬声逼问道。

“呃。”田晏一颤,身子不稳,就连坐骑都退后了两步,最后不得已的摇摇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嗯?”皇甫岑眉毛渐挑,回身盯着田晏,心中暗道,此人也是段颎麾下一员猛将,但不知道是敌是友?

“你……你。”田晏瞠目结舌的怒指皇甫岑,最后不甘的问道:“你是安定皇甫家的人?”

皇甫岑并没有表露出来,凭借自己的家世,让对方望而退步,那又算得什么好汉,英气不减的哼道:“关于这个问题,你不配知道。”

“我不配?”田晏狂笑,这一生还真没有听到谁跟自己这么说话,就是太尉段颎也没有对自己如此语气的说话。

“一个招摇过市,仗着自身权势的人,自然不配。”皇甫岑弯着身子,掸了掸自己下身衣襟的尘土,看似平淡无常的说道。

“好。好。好。”田晏倒是连说三声好,他从没有想到面前的皇甫岑竟然这么狂,而且还有些倨傲,偏偏那些话从他口中说的却又那么平淡,这份气质实在是太像那个人了,那个在大汉边疆恩威不减的人。

“什么好不好的,如果现在的司隶校尉还是段大人,你也没什么好猖狂的。”皇甫岑突然想起段颎几月前还是司隶校尉,便随口的讽刺道。

“竟然识得老将军。”田晏侧脸摇摇头,嘴角一撇道:“看来你还真是他的后人。”

田晏能看出自己的身份,皇甫岑已经没有惊讶,能从西凉军走出来的人自然能识得。

“既然你要太尉大人决断,那你可敢随本将去见大人?”田晏嘴角阴谋得逞的一笑,故意框道。

看田晏的神情,想是借着太尉段颎之名逼退皇甫岑,要是其他人或许听此,就避之不及了。但是皇甫岑就是皇甫岑,他正愁没有办法想见段颎呢,没想到面前这个人竟然自投罗网。

用手随便的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好似没有多少生机的点头道:“既如此,就劳烦将军在前头领路。”

田晏双腿一夹马腹,人马就走了过去,并伸手让身后的随从给皇甫岑让过一匹马,当经过皇甫岑的身边,嘴角呢喃道:“难道你不怕?”

“怕,为什么不怕。”皇甫岑信誓旦旦的,看着前方的巷口,低声道:“虽然怕,但是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去做。”

“什么事情?”听皇甫岑这么说,大汉还真被皇甫岑吊足胃口,转身问道。

“跟你有关系吗?”皇甫岑这话很冲,一股子大蒜的味道。

“哦?”

田晏不是没有见过这样气焰嚣张的公子哥,但是能比自己还要嚣张,又在这短短地几次交锋中不落下风,本身就已经让人诧异。但田晏毕竟是沙场宿将,虽然迟了语言上的亏,但是气势却很凌厉,转回头,对着皇甫岑笑道:“如果仅凭口舌之利,你赢不得本将的尊重,当然也不配见太尉大人。”

“呵,除了口舌之利,你还希望我拥有什么,什么才够资格,见太尉大人。”皇甫岑一步不让的,继续开口说道。

“如果你能让本将见识一下你的力气,到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田晏跃马狂笑,似乎回味了好一阵,才缓缓道:“也只有昔日老将军部下董卓才是本将的对手,其他的就算了。”

田晏很猖狂,甚至都没有把天下豪杰放在眼里。

皇甫岑重新打量着田晏,他的脸上从左至右,有道疤痕,浅浅地,却又无比狰狞,看样子应该不是自己父亲的部下,他应该是段颎的老部下,难怪他能在洛阳城如此嚣张跋扈,仗着太尉段颎现在声名显赫,又有宦官帮衬,他确实有资本可以不把很多人放在眼里。

“昔日段公部下,有一羌将,名叫北宫伯玉,难道将军也认为他也是个废物。”用他的矛攻他的盾,皇甫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北宫伯玉确实在汉末惹下滔天大祸,和边章韩遂作乱西羌。

“北宫伯玉?”田晏听皇甫岑这么一说,似乎并没有想起这个人,思考好一阵,才想起道:“原来你说的是那个羌奴。”

“羌奴?”皇甫岑侧身大异,无论怎么说北宫伯玉确实给垂暮老矣的大汉狠狠一击,长大数十年的祸乱,就是后世自己那个从兄皇甫嵩都借着平定黄巾的余威没有平定的羌乱首领,竟然在此人口中只是一个低贱的羌奴。

“怎么,不是?”田晏轻蔑的摇摇头,打马前行,随意的说道:“他原本就是一个羌奴,如果不是段公当初见他有把子力气,又通晓汉话,提拔他为小统领,他这一生都脱离不了贱籍。”

时下,羌奴如猪狗,田晏鄙夷,自然不过。

田晏言语之间,多对下层人士不屑,而且短短计划话,正透露出此人的性情跋扈,脾气不好。如果当初他的上司不是段颎有用人之明,恐怕此人也不能身居高位。

皇甫岑冷哼几声,接道:“相比董卓而已,尹端如何?”

董卓历史上的名声太臭,皇甫岑没见过此人,却对此人满是不屑。但是在弘农见过的尹端就不同了,他的身上有这一个出色将领所拥有的东西。

“慧眼识人。”田晏点点头,最后回道:“我只说力气,比武力,他尹端不过是一个寻常走卒而已,当然他还是有点军事头脑的。”

“是吗?”皇甫岑一怔,想知道董卓是个什么样的人,进而问道:“你这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董卓只是一个武夫而已。”

“错。”田晏猛地回头,对着皇甫岑说道:“如果你把董卓只简简单单的当做一个武夫,你会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

“他真的不简单?”这话听起来好像是疑问,但事实上,皇甫岑已经认同田晏的说法,一个能在各路大军之中,仅凭五千铁骑就能整合关中的董卓会是一个简单的人吗?当时,如果说谁最有实力能掌控整个局势,甚至是推翻大汉坐上帝位,这个人无疑是皇甫嵩,自己的从兄。

“嗯,见过他你就知道了。”田晏不知道自己怎么对皇甫岑说了这么多话,而且都是以往自己不同其他人相谈的,最后干脆说道:“总之,昔日西凉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嗯。”皇甫岑这句话,没有反驳,就像是在听田晏说教一般的点点头,回应道。

“到了。”两人谈话之间,已经拨马来到了太尉段颎的府邸。

此时的田晏已经没有方才生硬的口气,低声道:“太尉大人恐怕现在还没有下早朝,我们去偏堂等他。”

“嗯。”

皇甫岑跟着田晏的脚步,回身环顾着段颎府邸的布局,偌大的一副字,横挂在段颎的正厅之上。

“养心斋。”

雄浑中透着苍茫,深沉中蕴涵着宁静。

“段公这个年纪,却反而学起文人骚客,弄了个养心斋,真是不懂。”

田晏不懂,但皇甫岑未尝不懂,一时间,皇甫岑整个人都傻矗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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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鄙视电信。。。。。。写点书容易吗,因为宽带丢了全勤真他M的不值。

一会还有两章,算是把欠下的补上。。。质量就有些稍逊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