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上。

“公与先生,你听。”

黄忠双手放在自己的耳畔,天空之上什么声音都没有。

“听什么?”

沮授惨淡的一笑,转回身看着黄忠。

“不。”黄忠笑着摇摇头,任凭手中的龙旗随风招展,沉浸在对面山风的喜感,最后淡淡地笑道:“我感觉到,我听到了。”

“什么?”

晋阳城上,所有的士兵民夫都目瞪口呆的望向正在城上大笑的黄忠。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感觉到了。”黄忠轻轻地伸开自己的双臂,然后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那颗心脏跳动的余温尚存。接道:“应该是大将军的声音,应该是先登的声音,还有白马的铁蹄声。”

“什么!”

这次没有疑问的嘘声,剩下的无外乎就是那阵阵的惊吼声,每个人纷纷转头看向一旁的黄忠,最后开口道:“汉升将军,你……难道……说……笑?”

“没有。”

黄忠收敛自己的笑容,面色严肃的回道。

“城下要是吕布的援军……”

“你们看。”沮授豪迈的把手指向城下的袁绍大军,借而嚷嚷道:“你们听!那是我们的声音,是我们的声音。”

……

晋阳城下。

同样的一个问话想起。

“你听!”

“什么?”

“他来了。”

沉默了一刻的吕布最终点点头,他承认面前该来的应该是大将军皇甫岑的大军。

……

“奉先公,我们怎么办?”

张辽问向吕布。

“先比一下他们的锋芒。”

吕布点点头。

“诺。”

吕布大军没出数里,前方就有探马来报,对面发现汉军堵截部队,他们头上飘扬地旗帜是大汉龙旗,人数大概有五六万人。

吕布一言不发的催军前行,很快汉军就出现在了他地面前,吕布亲眼看了看对面的旗帜和军容。一时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撤吧,我们去河套去大漠。”

高顺很快就清醒过来,他对眼前追击过来的汉军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这话把吕布地目光从凝视中拉了回来,他回头看了看高顺,冷冷的说道:“撤?撤去哪里?我们今天就要和大将军皇甫岑决一死战。”

“打不赢地,我们走吧,把大队都抛下,只带轻兵精锐,一定能杀出一条血路。”

即便年轻气盛的张辽也觉得今天如果硬拼的话,没有生路。

“不可能地,出了雁门关,出了并州,我吕布还是五原吕布吗?”

吕布把手中地方天画戟指向对面的汉军。

“与其不战而亡,我吕奉先宁愿选择一决雌雄?”

“这是送死!”

高顺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怎么会在吕布面前说下这些话。高顺从来就没有触逆过吕布的意思,但是今天例外。

“逃,我吕布今生就再无翻身之机。”吕布把目光转向身后:“汉军看似人多势众,其实不过都仗着大将军皇甫岑的威望,只要我们拼死向前,一举斩下大将军皇甫岑的人头,那么汉军再多也会作鸟兽散!背水一战,昔日霸王项羽却能百二秦川终属楚,今天我吕奉先就要带领陷阵破敌,破敌,破敌,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说完吕布就扭头大声下令道:“告诉兄弟们,如果不想死。那么就必须打垮面前的敌军。前边就是五原,只要回了五原,我们就能到家了!”

高顺目光逼视着吕布:“如果打不垮呢?”

“那你以为我们还有什么吗!”吕布猛的一把甩开高顺地手,继续对自己身边陷阵下令道:“亮出你们的兵刃,今天我们要面对白马义从。”

“不行。”高顺大喝一声打断了吕布。他一把揪住吕布地马缰就,双目逼视着吕布道:“奉先公,我高顺这一生从未违背过你的意思,但是今天你必须听我的,我们没有资本了,就只剩下这点陷阵兄弟了,难道你真的忍心,就这么让这些年赴汤蹈火,不曾哭诉一句的陷阵兄弟们去送死吗?”

“高顺!”吕布回身高喝,争抢着自己的缰绳,言语之中包涵这么多年都没有有过的请求道:“我吕布没有跟你求过什么,可是今天,高顺大哥,我吕布就求你了,我求你成全我。”

身旁所有人都听出吕布这番话带着一丝哭腔。

言罢,吕布含泪仰天,低声自语道:“高顺大哥,文远老弟。”

“唉!”

吕布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高顺和张辽,所以久而久之,他们把吕布都当成了战神、主公,却没有当成朋友,甚至连战友都算不上,因为吕布从来不需要人相助,但是今天,吕布这一生呼唤,却险险让高顺、张辽落泪。

吕布没有掩饰自己的感情,低下头,转回身看向自己的身后陷阵兄弟,有些惆怅道:“八百陷阵,高顺,张辽,你们从五原就跟着我吕布南征北战,我们千里奔袭张纯、张举,生擒张举的头颅,让匈奴不敢南下半步,让黑山不敢进入并州一步,这些是我们一同立下的战功,我吕布吕奉先记得,这一生,我无愧于谁,但是在南宫前,却让兄弟们受辱了,此一生我吕布最对不起的就是这群兄弟,可是。”言至此处,对面喊杀越来越重,依稀间,吕布仿佛又听见那个南宫上势诛自己的皇甫岑,在那里冲着自己大喊。

“可是我吕布也知道。我不是为了自己,我背负的骂名是为了天下苍生。”

言至此处,吕布紧紧地握住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口,他感受着心跳的脉搏,这里还有没有一颗雄心壮志,还有没有壮志豪情!

“兄弟们,人只能站着活,却不能躺着死!男儿大丈夫,要无负平生!你们说,我们今天能逃吗?”

底下沉寂一下,呼喊声猛的爆发出来:“不能!”

“你们说,我们今天要不要杀过去?”

呼喊声更大:“要!”

“那你们跟我说,我是谁?”

“吕布,吕布。”

呼喊声似乎席卷了整个小山丘。震得宿鸟离林,铜钟响应。

“那你们跟我说,我们是谁?”

“陷阵,陷阵。”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虽然只有仅仅几百士卒,但是他们却已经被面前这突如其来的浪潮湮灭。

吕布缓缓勒马,在呼喊声中合上自己金盔,单臂傲然南指:“那我们还等什么,杀过去,杀过去!”

人山人海的呼喊中,张辽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虽然自己年纪尚轻,但是只要这话是吕布说的,他就血脉贲张。身后的陷阵就是这个状态,都是征战沙场的老卒了,但他们却是第一次听见吕布能发自肺腑的说这些话,这一仗,什么都不为,就只为吕布也要死而无憾。

“疯了,疯了。”

高顺神情涣散的看着从自己身边杀过的这些人,他们曾经是自己的兄弟,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带进陷阵营的,而今天自己却要亲眼看着他们赴死。

……

汉军大部队已经交给夏育指挥,他和其他的汉军将领都在晋阳左右继续围剿着袁绍的残军,袁绍晋阳大败后,他们就开始了无情地追击。皇甫岑没有去管袁绍,毕竟袁绍那里还有自己的棋子,但是眼下的吕布却是不能放过,吕布不死,大将军皇甫岑一日不安。

为人臣,皇甫岑都有义务来完成自己的这一场表演。

大将军皇甫岑让夏育负责指挥追击,同时提醒他务必小心谨慎,尹端笑道:“大将军算无遗策,袁军已成丧家之犬,大将军尽管放心吧,末将定能取回袁绍的头颅。”

而大将军皇甫岑自己则选择一片山坡等待着吕布。

尹端说这片的上就是他不能蒙着马&眼驱驰,吕布的大股马队在他面前缓缓集结起来,黑压压的铺满了山野。

大将军皇甫岑骑马站在万军之前,也静静的看着对面黑压压地袁军骑兵,看上去没有两万也有一万五了。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大将军皇甫岑了解到地数目,看来对方正在极力动员,准备进行最后一搏。吕布虽然只剩陷阵一军,但四散奔逃的袁绍残部太多了。

“从来没有感到肩上地负担像今天这样重。”

皇甫岑身边没有旁人,面前的部队是他最痛恨地敌人,吕布、袁绍,现在他们已经落入罗网,皇甫岑相信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对于吕布,无论如何,敬佩和恨都有。

皇甫岑面对的是几年来交锋过三次的敌人,也是最后一次,今天晋阳就要成为他的坟墓。

不只有吕布还有袁绍,还有那些所谓的士人代表,那些曾经在大汉陷入最危难之际,冷眼旁观的人,那些无耻嘴脸的人。

……

敌军已经开始缓缓向前,慢慢靠近。

……

“我大汉忠勇地将士们,我现在不是以大汉大将军地身份和你们说话,我也不是真龙大将军的名义和你们说话。我更不是以大汉主人的话在下命令。”

大将军皇甫岑驱驰着他地坐骑在所部大营前跑动:“诸位,诸位与我在辽东、河东、漠北、西凉、信都、洛阳前共患难的兄弟们,请像从前一样把我看作白马都尉,请助我皇甫岑一臂之力!”

大将军皇甫岑在阵前跳下马,在马地臀部拍打了两下,然后大步走到了他地士兵之间。

“咚咚!”

对面地敌兵开始加速,一声又是一声。

“杀杀!”

“杀杀!”

大将军皇甫岑轻轻拔出了佩剑。

“我只是一个穿越者,我本没有义务来完成这些,而且这些也可能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我尽最大地努力去挽救汉室倾颓,我可以挖掉大汉帝国肌体上一块又一块地毒疮,但我也就力尽于此了。无数地门阀就像蛀虫一样,他们盗窃着国家地根基,直至击倒这个土地。”

“可是不管这些到底是不是我的幻想,既然他们已经清晰的发生在我的脑海中了,那么我就要为自己负责,为这个国度负责,为这个时代负责。我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大汉会在自己的努力下,重新扬帆远航。这一切都只因为我有个名字,叫‘汉’。”

大将军皇甫岑猛的把佩剑重重的插入地下,用尽气力大喝道:“今天,没有一个敌人能够冲过我们地防线。也没有一个敌人能从这里逃脱!”

……

站在先登最前方的夏育看着越跑越近地敌军,冲着自己地部下们沉声说道:“诸君,我为能和你们再次并肩战斗而感到骄傲。”双眼一红,往事一幕幕尽显眼前。

鼓声响起,尹端深吸了一口气,就像当初在南宫上的举动一样,高举手臂,大声喝道:“先登——准备,前排——射!”

“杀!”

“杀!”

队伍中,当初那些为君死的战友们齐声用呐喊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