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酒鬼谈过之后,皇甫岑并没有把此人带回鸿都门,只是让师妹卢玥儿带回老师卢植的家里,忘了说一句,皇甫岑也是住在那里的。

卢玥儿不满的撅撅嘴,然后嚷嚷着酒鬼要听话。那个酒鬼倒是满不在乎的摇摇头,耸耸肩,对着皇甫岑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道:“晚上你会来找我的。”

皇甫岑现在还没有打算要了解此人的想法。一个人如果真的不想说什么,他实在有太多种方法来掩饰了。

也没有直往鸿都门,转而绕道去了太尉段颎的府邸。虽然皇甫岑有想借助那件事情走出洛阳这个泥潭的想法,却不想让那些曾经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们就这么无缘无故的遭殃。

当然,皇甫岑也曾考虑过这件事情也许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但皇甫岑只想把自己所知道的结果透露给段颎,段颎听不听,采不采纳那是段颎的事情,跟自己无关。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段颎府上的下人没少见到过皇甫岑,对皇甫岑他们引以为常,并没有多余的刁难,直径的把皇甫岑引进太尉段颎的府邸。

“段公正在会客,请稍后。”一旁的管家冲着皇甫岑一摆手,然后直径走入厅堂。

这种事情,皇甫岑引以为常。不要说现在,就是在往常,太尉段颎的府邸也是车水马龙,给段颎拜谒送礼的人一向是不少。

这中缘由,大家都知晓。一来,太尉段颎久居军旅,手下的心腹猛将如今都已经是镇守一方的猛将,自然前来拜谒的人不少。二来,如今乃是宦官当道,士人被挤压的时代,有些人不好舍下脸面,去求宦官,就只好转投与宦官交好的太尉段颎。

“段公有请。”管家把皇甫让到客厅之内。

“嗯。”皇甫岑点点头,很自然的走入。

直入眼前的却是另一幅场景,两个八尺多高的男人正相谈甚欢。

主座之上的自然是太尉段颎,而令一旁的人却是皇甫岑再熟悉不过的人了,随即脱口而出:“大哥。”

“二弟。”那人闻声猛地转回身,看向皇甫岑,喜不胜收的开口唤道。

“大哥,真的是你?”皇甫岑很少有失态的时候,今天却在太尉段颎的府邸,嚷了起来。主要是来人皇甫岑再熟悉不过了,此人正是辽西公孙瓒。

“二弟,可想死兄长了。”公孙瓒放下手中的茶盏,脚下急趋几步,然后走到皇甫岑神身前,双手握住皇甫岑的双肩,上下仔细端量着面前的皇甫岑,兄弟感情一瞬间上扬。

“大哥,兄弟也想死你了。”皇甫岑喜道。

“呃。”段颎一怔,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然后转回头看着公孙瓒问道:“伯珪识得岑儿?”

“呵呵。”公孙瓒一笑,看向段颎道:“太尉有所不知,我与二弟乃是结义金兰,焉能有所不知?”

“难怪!”段颎一笑,身子顺势坐回本座,笑着看向皇甫岑和公孙瓒,道:“少年英雄,都是少年英雄啊!”

“段公过奖。”皇甫岑自谦的回道。

“坐吧。”段颎也没有拘泥俗礼,随意的开口道。

“嗯。”皇甫岑点点头,然后转回头看向公孙瓒,问道:“大哥怎么到洛阳,没有先到小弟那里?”

“这个?”公孙瓒为难的转回身看着段颎,然后开口道:“为兄这不是刚到洛阳,还来不及办私事。”

“私事?”皇甫岑眉头一挑,心下谨慎的回问道:“原来兄长是找段颎办公事。”

“是啊!”公孙瓒点点头。

“伯珪先来老夫这里,也是朝廷的意思。”段颎并没有想要隐瞒什么的意思,随意的说道。

“朝廷的意思?”皇甫岑转向段颎,低问道:“段公,辽西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公孙瓒给皇甫岑一个眼色,示意皇甫岑不要乱开口询问。一个鸿都门生参与国政,问太尉政事,那是触犯汉律的。当然,公孙瓒还不知道皇甫岑的身世,只道皇甫岑同太尉段颎的关系一般而已。

“无妨。”段颎笑笑。抬手制止公孙瓒,转头看向皇甫岑,似乎有意在试探问道:“仲岚,你可知朝廷欲对鲜卑发兵之事?”

仲岚,年初,卢植给皇甫岑取的表字。

“嗯。”皇甫岑脸色恢复如初的点点头,然后开口道:“岑来此,正是为了此事。”

“哦?”段颎一怔,嘴角微挑,笑道:“说说。”

皇甫岑看了看身旁的公孙瓒,没有丝毫想要闭嘴不言之意,继续开口道:“岑以为,此时非是同鲜卑开战之机。”

“嗯。”段颎低着头,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却没有发表丝毫看法。

一旁的公孙瓒心知段颎之意,急忙劝阻道:“二弟,此事朝廷商议已久,怎可因你一人之言而废?”

“嗯,伯珪此言不差。”段颎放下手中的茶盏,然后转回身看向皇甫岑,接着道:“虽然事不可阻,但老夫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段公明鉴。”皇甫岑起身抱拳,称道:“鲜卑虽然分为三部鲜卑,又常年骚扰我大汉边疆,但其现任首领檀石槐雄才大略,当得枭雄之姿,此人未除,鲜卑就如同有了头领的狼群,在此鲜卑士气正盛之时,征讨他们,我们的胜算实在是太少。”

“呃。”段颎脸色不好的变了变。

一旁的公孙瓒连忙解围道:“哎呀!老二,你知道什么。这次出征的可是护乌丸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三路大军声讨鲜卑,三位将军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这一次,定能斩获鲜卑首领檀(tan)石槐(huai),直抵他们的王庭。”

“哼!”皇甫岑鼻子轻哼一声,然后开口道:“只怕他们三人各自为伍。”

“嗯。”段颎脸沉似水的看着皇甫岑,如若往常,皇甫岑定然不会这么揭短,今日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

“段公。”皇甫岑不是没有看到太尉段颎的脸色,只是事关乎几万人的性命,而且战败对大汉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开口道:“战则有道有义,出师有名。”

公孙瓒不明白皇甫岑为何这么一说,转回身看向段颎。

段颎尴尬的谈咳两声,然后说道:“大汉出兵却是出师有名。”

“是吗?”皇甫岑嘴角微挑,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起因不过是田晏在任犯了事情,天子刘宏又在四月惩治贪污受贿的官吏,田晏只不过想转移天子视线,借而戴罪立功。

也许战败,会有宦官相助,没有什么大事,但是皇甫岑却深知这一战,牵连宦官赵忠的族兄,辽西太守赵苞被杀。

“你是在质疑老夫?”段颎脸色不善的起身看向皇甫岑。

“不是。”皇甫岑断然拒绝道:“只不过,护短护到了国家大事上,段公。”言此,皇甫岑抬头看着面前生气的段颎,一个字都不肯退让的说道:“只怕,你老也有失。”

“你。”段颎猛地把手中的茶盏摔在几案上,然后怒气哄哄的盯着皇甫岑。

“老二。”公孙瓒大喝一声,皇甫岑此言太过分了,竟然不给太尉段颎留一分情面。

“岑绝无半点私心,段公明鉴。”

“嗯。”段颎虽然生气,却不糊涂,如果单单是田晏一事,段颎是万不会答应的,可是如今自己在朝廷备受压力,宦官、士人,每个方面都在向段颎示威,段颎不能无视。而自己也只有靠着战事,才能重树威望,但这些皇甫岑是不知情的。

公孙瓒抬头看了眼皇甫岑,心中担忧。

许久,段颎抬头看向皇甫岑道:“你说,此事当何为?”

“老办法,杀,招,抚。”皇甫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历史的角度来说,只有慢慢同化鲜卑,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还真是老将军的儿子,想法竟然如此一致。”段颎别有深意的回了一句皇甫岑。随即,凄然一笑道:“只怕,老夫没有时间等。”

“段公你有没有想过,路不是一个人走出来的,是需要千万个人前赴后继踩出来的。”

“呃。”段颎点点头,皇甫岑这话还有些道理。随即,仿佛想起了什么,转回身,看着皇甫岑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跟老夫说?”

“嗯。”皇甫岑点点头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段公,岑确实有一事要说。”

“说。”

“不知道段公有没有信心,咱们来打个赌。”

“打赌?”段颎一笑,方才的怒气渐消,然后仿佛知道皇甫岑要说什么似地,开口道:“好,老夫就跟你打这个赌。”

“段公,我还没有说赌注。”

段颎轻哼一声,接道:“田晏要是兵败,老夫就保举你为辽东属国都尉。”

“好!”皇甫岑回应一声,击掌笑道:“这可比,段公当年所任的属国长史可高出一个官阶呢?”

“哈哈。”段颎心情大悦,这个皇甫岑总是能看到自己心中所想,随即笑道:“就是没有老夫的举荐,仲岚也早晚是要被陛下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