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铭茜:“她自己心甘情愿受这苦,作为旁人就不要急于救她于水火之中。谁不想过得幸福快乐点?人不能太自私,自己做的选择再痛苦都自己忍住就够了。拉着别人一起痛苦是不对的。”

柏铭涛没有说话,他坐起来看着柏铭茜。他的亲姐姐。在她出国前,她是这个家里自己唯一的依靠。后来她几乎都不回来了,高中毕业就还清家里供她出国的所有费用,她在时尚界声名鹊起,如今走到哪里都这样亮眼,只有柏铭涛听过她国际长途电话里的哭泣。

柏铭茜起身,坐到**,正对着柏铭涛,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拨他的头发。她说:“铭涛。我一个人在外面漂这么多年,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她看着他的眼睛,说:“人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争取,靠别人只会让自己痛苦万分而且什么也得不到。那些东西是你想要的还是妈想要的?你自己的人生呢?目标呢?你那么痛苦,你甚至都不愿意待在这个家里,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那些东西她想要让她自己去夺啊,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把日子过得这样?”

柏铭涛身子前倾,脸朝下,额头压在柏铭茜肩膀上,“姐。我确实很痛苦,我也怨妈,但我不忍心看着她担心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成了现实。”

柏铭茜推起他的肩膀,看着他,不能理解得说:“你们这些人都回来干嘛?你们以为老头子会这样分家产?要为了家业在家里pk?老头子不会给你的东西就是不会给你。他至少会保证妈后半辈子过得不比现在差。几个家庭能过到她这样的条件?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梗在心里纠结这么多年?”

柏铭涛很疲惫很疲惫,他也不知道。蔡淑在电话里一直哭,她偷偷问过柏建的律师,他至今还没立遗嘱。蔡淑哭着说他两个哥哥回来了好几次,在书房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估计要挤垮他,一会说家里到底有多少产业她一点都不清楚,一会说她尽心尽力为这个家这么多年柏建竟然如此防着他,除了家庭用度,财务全不在她手上。

是啊……有什么不满足?蔡淑手上戴的戒指钻石足有十克拉,是柏建去年才在拍卖会上拍下来送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用到爱马仕的限量手提。随心所欲刷下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家里的房间随她两年装修一次或者两次。厨师来自世界各地。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大家都恭敬地喊她柏太太。

还要什么呢?还要什么!

柏铭涛:“或许是这么多年,看了她太想要了吧。即使自己不认同,不愿意,也还是会惯性地想满足她。其实,我自己也习惯了。”

柏铭茜总是心疼这个弟弟,话至此,她也不忍再说重话:“平静地接受任何结果。我总是站在你这边。”

柏铭涛点头。

柏家的晚饭向来只有餐具不小心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不是家规严厉,而是因为兄弟不和。

红木长桌,柏建和蔡淑分别坐在两端,大哥柏铭巍和二哥柏铭羽坐一边,柏铭茜和柏铭涛坐另外一边。家里吃饭从来不共餐,每个人都吃自己餐盘里的东西。

柏建突然开口说:“我现在要正式退休了。柏家有今天也不是一朝一夕起来的,你们要会惜福。”

柏铭巍和柏铭羽握着筷子的手不觉换了姿势,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

柏铭涛微微顿了顿,神色清淡地吃面前的东西。柏铭茜无声哂笑。

蔡淑抬头,看着他问:“今天的菜还合胃口吗?”

柏建点头,“恩。”

三句话,晚餐便结束了。

柏建饭后坐在客厅看新闻,所有人都坐在边上陪着。

财经新闻正在播报最新的房市消息,“受宏观经济和政策影响,房价在近来有所下滑,有个别城市初现泡沫破灭端倪。经记者调查发现,近一个月几家标杆企业情况不容乐观。柏远十个城市新建的综合体自带办公楼soho系列销售平平,多个二三线城市主打高端人群的住宅项目也没得到预期反响……”

“各大银行虽未发布任何消息,却已经悄悄收紧银根,据五大行内部人士透露,现已对几乎所有地产项目停止贷款……”

没有人比柏铭涛更清楚银行是什么时候就开始拒绝提供款项的了。

每个人看着新闻,心里各有想法。

柏铭巍和柏铭羽嘴角含着笑,神情自若地喝茶。柏建仿佛这件事情跟柏家无关,一言不发地继续看后面的新闻内容。蔡淑看着很镇定,手却不自觉在发颤。因为,柏家所有的地产企业都是柏铭涛在管。

新闻播完了。

没有人说话,客厅死气沉沉的。

柏建清咳几声,便起身上楼了。柏铭巍和柏铭羽连忙上前去扶。

柏铭涛意思意思一样地跟在后面。

伺候好老头子后,柏建发话了:“小羽你留下。”

柏铭涛走出房间,慢慢走到花园,四处逛逛。他坐在人工湖变得石椅上,看着湖心出神。

应向晚一直没接到柏铭涛的任何消息,在家里也不免担心,便忍不住发个信息:亲爱的,还好吗?

柏铭涛:恩。很好。

他点了一根烟,一缕青烟从指间袅袅升起。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想回去跟应向晚在一起。她那么快乐,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阳光都照耀在她身上。她能有很多出其不意的点子让人又气又好笑。安静的时候,她又这么让人安宁。

应向晚:今天晚上跟厨师学做了黄豆杂粮饼。你回来做给你吃。

柏铭涛缓了缓情绪,拨电话给她。

应向晚快乐的声音响起:怎么打电话来啦?我在想家里要不要摆个大鱼缸。布置太空了不温馨。我要重新设计一下。

柏铭涛声音低缓深沉:晚晚……我想回去。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下去,过了几秒,应向晚说话的情绪便换了,那样镇定又安抚人心的温柔:铭涛。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在家里等你。不急着一时逃避。

柏铭涛一时冲动,也顾不上她脚伤还坐着轮椅就说:要不你来吧。好吗?

应向晚停下手中的事情,划开pad,说:好。我查查最快的机票是什么时候。

pad没电了,充电器在茶几上,她对着电话说:你等会啊。应向晚把电话开了扬声放屁股后边,手撑着藤椅边缘起来,脚稍稍承受着一点点力气,探着身子去探不远处的充电器,就差一点点……这还是她骨折还没恢复完全的手臂……这样用力真的不会出毛病吗?为毛那么痛!

她身子往后退,然后猛地前倾,想着这样能有点爆发力……爆发个毛线力,永远只差这么不到一厘米。

oh。**。

她只好又用脚死撑着半站起身扭着身子去摊线,脚上的骨头还没长牢固,太用力就疼,她一个没站好整个人摔在地上,pad被带着滑到地上发出框的碰撞声。

“嗷……”她痛苦地叫唤。

柏铭涛在那边听到沉闷的声响和应向晚的叫声,忽然就急了,在电话里大声问道:“晚晚!晚晚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情?”

应向晚疼的眼泪都彪出来了,直抽凉气。她深呼吸两口,大声回复:“没事没事。我把pad摔地上心痛死我了!嗷嗷嗷!”然后由衷感慨道:“残废的日子真难过!”

柏铭涛笑道:“pad快出新的了。摔了就摔了吧。”

应向晚:“土豪……”

她实在是说不太出话了,咬牙挣扎着从地上起来,重新回到藤椅上。

豆大的汗珠一瞬间从额头上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柏铭涛总觉得不太对,他疑惑地问:“晚晚?你在干嘛?”

应向晚用手把椅子摆过来正对着自己,她在心里喊着一!二!三!

一下子,一手撑着椅子边沿用力起来,左手支撑得不住发抖,一下子又摔了。疼得她心里直骂娘。

柏铭涛没得到回音,不禁有些急,又唤了一声:“晚晚?”

应向晚全身还颤着,她竭尽全力平缓地说:“干嘛?”

柏铭涛:“没有。没听到你回音有点害怕。”

应向晚实在疼得不行,跟他说:“我查好机票跟你说。我现在要去上厕所!”

柏铭涛:“……”

应向晚一张脸已经发白,不停地冒着汗,她虚弱地躺在地板上,慢慢平复。心里又有点害怕,怕没长好的骨头又被压迫了,便又挣扎着用手轻轻去摸绷带。摸半天也摸不出个什么,心里特怕自己以后就废了,赶紧按铃让阿姨进来。

“阿姨。快带我去一下医院。我摔了。”

一时间整栋房子里,所有人警铃大作。

园丁来背应向晚下楼,应向晚心里特别怕,还忙着跟这些为了她鸡飞狗跳的人说:“别跟铭涛说。”

柏铭涛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不放心,便又打电话给阿姨。

阿姨就在应向晚边上呢,那电话接起来,想说也不敢说,只好说没事,都挺好的,吃的也好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