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大胆!”小将官面一黑,扬起手中鞭子欲打。

秦江本想反抗,可小将身旁,还杵着俩横刀相向的兵士,明摆着想欺负谁,就欺负谁的样子,这种闷亏,是万万不能吃的。

再者说了,不管是剧本,或是历史,自己这些刑人,都逃不过被坑杀的命运,那可能发生什么反抗暴政的剧情?副导演肯定不会让他人随意篡改的,念头一闪而过,秦江又憋屈地缩了回来。

眼看鞭子落下,聂汐止慌忙拦上:“军爷休怒,吾之将死,何必。”

小将官一想,也对,犯不着。当下抬抬手,止住身后冲动的士兵。

聂汐止赶紧陪上不少好话。

明知道是在演戏,可旁人演得太过逼真,情形诡谲离奇,秦江不知觉也受感染而溶入其间,竟隐隐生出些许心怵感觉来。“嘿,大哥,嘿嘿,您行个方便。”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殷切递过去。

小将官剑眉一蹙:“何物?”将手中金属玩意翻来覆去的查验,老半天也整不明白。

“大哥,您得这么着。”秦江按了按,噗!燃起一簇火焰。

小将官吓了一跳,但旋之眉开眼笑,象是极为欢快:“哦,硝石折子!”

得,甭管它叫什么,你喜欢就好,是抽烟的男人,貌似没有不喜欢Zippo打火机的,反正是顺方队长的,不妨借花献佛。秦江捧着阿谀脸,很狗腿的说:“那什么…然也。^^^^”

聂汐止讶异瞪着秦江,象是惊叹于炼金术士的本事。

从古至今,鲜少有人经得起贿赂考验。小将官也不里外,欣然道:“汝有何求?”

秦江点头哈腰道:“我和他,您看能不能优待点?比方说,咱们不演了。”

小将官一听这白话文,特别扭,不过对方是方士,言语难免稀奇古怪一点,倒也不以为意,可琢磨老半天,对秦江说的也只是一知半解。末了。不耐道:“陛下睿旨,莫敢不尊,然,至骊山,吾可宽尔等。”

啧啧,瞧人小将军。文言文说得那个顺溜,比本科生还强…就是不知道他说的啥意思?

古文秦江是半吊子,更何况是官面言辞。

聂汐止看秦江懵然,便小声解释:“南越俚话曰,与我等好处。”

好处一词,秦江尤为敏感,一听便手舞足蹈:“哦。有好处就不一样了,咱哥们走这几十里地,适当加点工钱是应该地,当临演才五十块,你看如今物价又那么贵,逛街想上趟公厕,到了门口要不要进去,都得天人交战一番。也忒埋汰人了…”

秦江喋喋不休,众人一句没整明白,干脆当他发心疯。

无所事事,便显路途漫长,生命无多,逐嫌分秒飞快。

午后时分,队伍稀稀拉拉地。^^^^终是进入了临潼,刑人们一望骊山,哀郁不禁油然而生,并很快蔓延了整个队伍。想自己满腹才华未曾尽施,无奈人生却将终结,悲叹啊!不甘啊!呜呼哀哉啊。

更有须发花白的老学究,咣当跪在地上。望天高举双手。痛心疾首地哭号:“三代之书,燔炀殆尽。惜哉!”

聂汐止也是黯然嗟叹:“焚诗书,坑术士,秦之季世,六艺从此缺焉。”

这一切,令秦江咋舌,差点忘了这一路走来的辛苦。“不是吧?大伙这么入戏,我是不是也该整点悲情呀?”

咻!

冷不防地,一枝弩箭扎进那老学究胸膛,鲜血远远溅上了秦、聂二人的脸面。

大将军收回弩机,指指倒毙的老学究,声色俱厉:“尔等若思速亡,如其!”

儒生、方士们顿时噤若寒蝉,文人骨气什么的,不说也罢,只求留个全尸,入土为安。

秦江下意识擦擦脸,伸手至鼻子下嗅嗅,心头遽然一沉,这腥味好熟悉,简直和真的死人血一个样。莫说这些血,出城后走了老半天,四周景物仍是翠绿葱葱,春意盈然,一点全无大漠的蛮荒,倒象江南丽色。

见鬼了!

不多时,刑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的被驱到一处山谷,此处地势狭隘,谷道幽长,四周丛林繁茂,渺无人迹,绝对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谷中央,已挖好了一排排整齐坑道,秦江怎么看,都觉得它象种萝卜地菜圃,委实想笑。“啥地方呀这?”

聂汐止搭茬道:“骊山硎谷也。”

忽闻前方驱逐叱骂,杂音四起,而周遭士兵也开始有所动作,秦江一个恍神,身旁一名术士,即被士兵一脚踹入土坑中,有不愿者,干脆长戈一插,将人扎入坑底,手段极其粗暴残犷。

可再怎么假,看着这一幕,也不由令人胆战,秦江笑不出来了,赶紧回头找刚才那位小将官。

那位将官颇有古人遗风,受君之托,终君之事,不用秦江满世界找人,自己便施施然而来,对秦江暗使个眼色:“随吾往。”

秦江会意,赶紧跟上,临走不忘带一把聂汐止。

好处不用多,加两辛苦钱就行,要么给搭个顺风车回剧组呗,不然好几十里地,走得腿软,但不管怎样,这样结束,能领到工钱也不错,好歹不必躺进那脏兮兮的泥坑里未等秦江白日梦做周全,那将官徒然停了下脚步。

这才离刑坑二百来米,抵达山谷半山小坡,周围仍人多眼杂,既不象有顺风车乘,也不象坐地分赃的样子,秦江不禁困惑。“老大,这是…”

将官七爷八爷似的背手站着。也不搭话,只拿眼睛瞄瞄地下。^^^^

秦江低头一瞧,顿时傻眼,脚底下,有个小土坑,面积刚好合适埋俩人,回头再瞅瞅远处的萝卜大坑:“不是…合着您说的好处,就是将咱从大坑,移来这小坑呀!都是管埋地活儿,算什么好处呀。我还不如跟大伙一块躺着热闹呢….”

将官面无表情道:“吾之能,仅此而已。”

秦江都被他气乐了。这么轻巧就骗去老子的Zippo?你当将军多浪费啊。

聂汐止生怕秦江激怒将官,忙恳切对将官恭拜下去,唱喏道:“军爷心意,我等拜领。”

将官点点头领受,回身离去。

“操!太不地道了!”秦江气不过要追。不料将官地两名侍位竖戈以待,硬是拦住了去路。

聂汐止扯扯秦江,摇头叹道:“候兄,今既必亡,辩之无益。”

秦江赌气甩掉他的手:“拉倒吧你,别整那破古文了,老子现在特烦。”

聂汐止观量一番四周景致。又劝解道:“此坑后枕顽石,前观骊山,佳地矣。”

秦江瘪瘪嘴:“风景再好有啥,人一埋,还不是万事皆休。”

这时,四名拎铲子的士兵上前,冲二人比了个请的姿势,想是得到某人的交待。礼貌之极。

秦江没好气道:“干嘛!”

士兵又伸手指了指土坑。===

秦江瞧瞧土坑,看看士兵,愣半晌,才忿忿说:“行,都是领钱干活地,我也不为难你们,老子就受累扮一次死人。回头再找那混蛋算账。”

聂汐止远眺远西方天际,眼角湿润,似心有挂念,末了,下坑躺于秦江身边,双目紧闭,坦然安。

卟。卟。卟

一铲铲泥土,不会儿。便掩过二人身子,秦江吐出满嘴沙砾,犹自不满嘟囔:“妈的,装死人真不是活人干的!哥几个,作戏而已,不用那么认真,随随便便填下半身得了,待会儿我扒拉起来多麻烦呀…”

卟!又是一铲子浮土,盖在脸上,秦江有点发慌了,甩甩脑瓜,露出小半脸:“哎?等会儿?你们真埋呀?…啊!真埋!哟呜呜呜….”

黑土,愈积愈厚,宛如无底旋渊,不断将人吸入幽暗地底,越往下坠,身子越觉笨滞迟重,一腔混浊气息,憋得胸膛臌胀难安,脑袋失氧,一片昏沌,窒息,极度窒息,很想撕胸裂肺地疯狂吼叫,无奈撑开鼻子、嘴巴,便立即被泥土填得满满的…

这是真的!

我要死了!

什么大漠、剧组、临演…全是假地!

焚书坑儒,竟然是真的!

天啊!我究竟身在何处!

秦江努力睁开眼睛,使劲地大口呼吸空气。

我死没?秦江惶悸地胡**着身体,貌似并没缺少什么,只是浑身湿漉漉的,好不粘腻。“没死?这是哪儿?”举头查看,屋里摆设何等熟悉,正是自己在剧组地宿舍:“日!又做梦了!”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辨不出昼夜,侧目望望桌边地荧光小闹钟,才凌晨四点。

也许是近期拍摄《大秦西征》,日有所感,夜有所梦吧,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天还没亮,自己这辈子就混到头了,秦江长长疏了口气,恍如隔世。

哎哟!怎么一边手臂发麻,胸部憋闷?

秦江忙乱打开台灯一看,嗨,这个赵美丽!啥时候摸我**来的?难怪我做梦给人埋了,敢情,是她垫着我胸部睡,导致气闷,才映射到梦里!

沉思半天,秦江回过味来,有点哭笑不得:哪什么,在街市上被七、八个人逮,是因美丽八爪鱼似的,紧紧抱着自己睡觉所致;哪什么弩箭划衬,是美丽的发髻,戳到了自己地肩胛,哪什么几十里地走到骊山腿麻,都是美丽硌压的,还有哪什么血…哎,对呀,血哪来的!

秦江兜头找找,抬手地时候,猛不丁发现一条东西挂自己手上,顿时吓了老一大跳。“嗯!这….这是茉茉…”晕了,手指头居然被美丽那条宝贝蜥蜴咬住不放,血都飙了二两,没腥味才叫怪事呢。

秦江气急败坏,腾地坐起来:“美丽!”

“嗯”美丽打着慵懒娇憨的诱人鼻腔,稀里糊涂搓搓眼睛,末了,死鱼一样厌厌地望着秦江:“江江,我困。”

“你才困而已,我还死过一次了呢。”秦江眼瞪得圆溜溜的:“你…你这叫什么坏习惯,不在殷妍那儿睡,跑我这干嘛!哎我就不明白了,正常的时候你就喜欢这样,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喜欢这样。”

美丽有听没懂,懒得搭理,象只树袋熊一样,爬呀爬呀,爬到秦江上身挂着,且找了个舒服地位置,头一扁,貌似就要睡过去了。

“喂!”秦江耸耸肩膀闹她。

美丽埋怨道:“她除了上面有肉,别地地方不好抱。”

秦江脑海登时很有画面,差点没流鼻血:“…不是理由。”

“我怕你跑了….”

“感动中…”人傻姑睡觉都一心惦记着,自己是应该要懂得怜惜的,但秦江就是觉得窝火,抬起手,晃晃仍叼着自己手指不放地蜥蜴。“你睡觉就睡觉,干嘛还带这条玩意?咬我手就罢了,咬我下边咋整?”

“啊!”美丽最见不得秦江流血受伤,当即慌了神,人也清醒过来,小心扒开爱宠地嘴巴,接着粗鲁将它飞出窗外,这才讨好似的吹着秦江手指,并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无辜地说:“江江不疼,美丽不是故意的。”

秦江脸皮抽搐几下,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