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温夫人的院子,贺绣便和贺纹贺绮道别,姐妹三人各自回各自的小院去了。

进屋后,贺绣脱了木屐,只穿着绣花云袜走到主榻几上坐下,祝嬷嬷便一叠声的叫人预备温热的水伺候姑娘洗手,又叫丫头去端朝食。

贺绣靠在榻几上默默地想心事。

祝嬷嬷见丫头端了水盆来跪在地上,贺绣却依然靠在榻上沉思,便低叹一声上前来,把白色棉布做的手巾浸湿了,拉过贺绣的手来慢慢地擦。

贺绣心里却暗暗地想着,自己重生一回乃是上苍的眷顾,生命何其可贵,这一回自己绝不会再犯傻了。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这一回,自己一定要找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平平安安的活到老才行。

就算那人没有风流的容貌,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无所谓,凭着自己这庶女的身份,找个寒门士子做正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品学端正,再加上自己对未来十年大事的先知,定能帮他博得一个好前程。到那时他定然感念我这结发之妻,与我白头相守到老。

祝嬷嬷给贺绣擦好了手,又把饭菜一一摆上来,却见贺绣依然靠在那里眼睛看着屋顶发呆,便叹道:“姑娘,是不是昨晚做梦没睡好,这会儿身上难受?”

贺绣猛然回神,低头看着祝嬷嬷,怔忡着问道:“奶娘,你说什么?”

祝嬷嬷立刻心疼的叹息起来:“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姑娘连一晚的好觉都没睡过。这会儿精神都恍惚了。哎!看这脸色苍白的,真是叫人心疼。待会儿还要上课呢,姑娘若是支撑不住,不如跟夫人请几日的假吧?”

贺绣忙摇头道:“不用的,我没什么,只是刚才想事情想入了神而已。”

祝嬷嬷听了这话,心内稍安,又笑道:“听说今日早晨老夫人夸奖了姑娘?这可是好事呢。老夫人何等尊贵,姑娘能得她老人家的赞赏,对将来的可是大有益处的。说不定郎主会因此对姑娘另眼相看呢

。”

贺绣忙道:“奶娘,老夫人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再说,老夫人也没怎么称赞我,不过说我样子水灵而已。这也不值得父亲对我另眼相看的。”

祝嬷嬷一边给贺绣布菜,一边笑道:“姑娘能如此说,我们这些人也都放心了。”

贺绣便低头吃饭,不再多说。

只是这饭菜是北方的口味,那肉是煮的羊肉,贺绣从小在太湖边上长大,自小喜欢吃鱼,不喜欢吃羊肉。然洛阳少鱼,新鲜的鱼在老夫人的份例饭菜中也不常见,更何况贺绣这样的小女娃。

粟米粥贺绣也喝不惯,她自小喜欢吃粳米饭,北方的粟米粥虽然养生,但那粟米在贺绣的嘴里却有些难以下咽的感觉。所以她喝了半碗便也放下了。

祝嬷嬷自然知道她的脾气,在义兴郡时,陈氏对着一双儿女极尽娇宠,平日里她们姐弟二人都是说一不二的。想吃什么,自然是一句话的事情。

此时见贺绣食不知味,祝嬷嬷又暗暗地叹气。只是此乃贺家大宅,这饭菜也是份例饭菜,府中的姑娘皆同此例,厨房里的人并无不公,祝嬷嬷也是无可奈何。

“姑娘,还有从南边带来的小点心呢。”

“不用了。”贺绣摆摆手,像前一世自己处处娇惯,因为吃不惯北边的饭菜而让祝嬷嬷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开小灶的事情传到了温夫人的耳朵里,温夫人表面上虽然什么也没说,甚至还专门吩咐厨房每日给自己单做南边口味的饭菜,但却引起了家中多数人的不满,连父亲也因为此事而不快。

在这世上,温夫人不喜欢自己倒也罢了,但如果让父亲不满,那么自己的小日子可真的不好过了。

贺绣和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而为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何况自己如今不想吃饭并不是因为口味的问题,而是她实在有很多事情要想,她要仔细的想想前一世的此时都发生过什么事情,甚至每个人每件事每一点小细节她都要细细的想一遍,以至于为自己的美好将来提前做好打算。

面前的饭菜刚收拾下去,温桂生便派人给贺绣送琴来了。

温桂生派来的人祝嬷嬷自然不敢怠慢,忙请进屋里来回道:“姑娘,如夫人叫人把瑶琴送来了

。”

贺绣忙坐正了身子对那人客气的说道:“有劳你跑一趟了。”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听见贺绣如此客气,忙笑道:“姑娘客气了。如夫人说了,姑娘看这架瑶琴可否顺手,若是不顺手的话,如夫人再叫人开了库房去请姑娘亲自去挑一架。”

贺绣看那一架瑶琴虽然短小但却镶嵌着华丽的珠宝,看上去十分贵重,于是忙道:“这就很好了,只怕我学琴不成,倒是侮了这么好的琴呢。”

那妇人忙笑道:“姑娘可别说这话。连老夫人都夸奖姑娘呢,我们也听夫人一再的夸奖姑娘知进退,懂规矩。还说陈姨娘把姑娘教导的很好,奴才来的时候,夫人正赏陈姨娘东西呢。哦——对了,瞧奴才这张嘴,说起这些来倒是忘了正事,大姑娘说请姑娘去正心阁呢,讲琴的苏先生最不喜欢学生迟到,姑娘快些去吧,再迟了恐怕那苏先生要为难姑娘了。”

贺绣心想苏琴师么?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呢。

于是她站起身来,把那瑶琴抱在怀里,对那妇人说道:“好吧,那我要快些过去了。”

祝嬷嬷忙叫百灵带着两个小丫头跟上,自己却去拿了一块银子塞给那妇人。

那妇人接过银子笑了笑,说道:“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如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祝嬷嬷忙道:“嫂子慢走。”

贺绣转手把瑶琴交给百灵抱着,自己则凭着记忆走在前面往琴房走去。

百灵带着两个丫头紧紧相随,穿过几条过道一直走到一座清幽的跨院门口,听见有悠然的琴声从院子里传出,贺绣慢慢地停住脚步。

那琴声空旷悠远,似是一排南飞的大雁。虽然有振翅高飞的凌云之志却给人一种淡淡的怅然。

贺绣一下子想起那张俊美无暇却如古井无波的脸,一段段的往事不禁浮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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