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吩咐一声,驭夫老宋牵着马车慢慢地出了鸿运楼的后院,转过甬路往街上走去。

明珰拿过一个靠榻来放在贺绣身后,扶着她舒舒服服的靠上去后,又悄声问道:“姑娘,我们就回山庄去吧?”

“嗯。”贺绣真是累了,靠在榻上便闭上了眼睛,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渐渐地有些迷糊。

她是在一声尖叫声惊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百灵已经护在了她的身上。

“保护姑娘!”马车外阿信一声暴喝,夹杂在兵器撞击和马匹嘶叫的声音之中,“快!四散开来,保护姑娘!”

嗖嗖的箭雨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有梆梆的动静近在耳边,是利箭设在马车上声音。贺绣陡然从惊慌中醒过神来,便要推开身上的百灵。

“姑娘别动!”百灵惊慌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旁边的明珰已经把案几上的香炉茶盏等物一股脑扫掉,并奋力的竖起了案几挡在几人的前面,又惊慌的转身看着伏在贺绣身上的百灵,焦急的问道:“百灵,你怎么样?”

“明珰姐姐……”百灵已经中了一箭,那箭钉在她的后背上,血渍已经湿透了她青色的衣衫。

“百灵!百灵!”强烈的血腥味冲撞着贺绣的鼻息,内心像是一匹受了惊的疯马一样肆意的冲撞着她的理智,她想坐起身来,却被百灵死死地摁住,“姑娘,千万别起来……”

“百灵……”明珰看着百灵后背上的键,心里也是巨痛无比,“你怎么样?”

“明珰姐姐,保护姑娘……”百灵咬着牙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压着贺绣不让她起来。明珰用案几挡住了前面射过来的箭雨,马车左右和后面都有壁橱挡着,只要三个人不坐起身来便有短暂的安全。

外边有闷哼声和惨叫声不停地传来,听得出来是自己的那些家丁护卫。

巨大的惶恐下贺绣的心仿佛也停止了跳动。四面八方都是厮杀的声音,血腥味无处不在,让她如同一尾离了水的鱼一样,长着大大的嘴巴却呼吸不到空气,混沌中感觉有黏黏的热热的东西慢慢地浸透了她的衣衫,最后一丝意识也渐渐地剥离出去

“姑娘,姑娘……”明珰的呼唤声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宛如置身火海,又宛如坠入了冰窟。贺绣痛苦的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这无边的痛楚。

不知煎熬了多久,仿佛是一生一世?又仿佛是十世轮回。

当贺绣的最后一丝感觉也被那无尽的痛楚消磨殆尽之后,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已经是夜里,贺绣不知道自己是躺在何处,只看见一根根的黑不溜秋的木方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像伞骨一样撑着屋顶,灯光昏暗,她看不清那屋顶上蜿蜒着的是什么样的纹饰。

这就是地狱了吗?她想说话,唇间却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

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从自己的意识的掌控,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动不了,唯有眼皮还能一开一合的眨着。

躺了许久,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将军!”屋子外边是男人的声音。贺绣的心里又是一阵惊慌。

“那个小姑子还没醒?”低沉的声音宛如四弦琴上最低的音符,似是带着尾音的颤动,让贺绣的心中又是一紧。这就是那人口中的将军了吧?

“啊——姑娘!”明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无边的惊喜:“姑娘醒了!”

“明珰……”贺绣的眼神顿时慌乱起来,她想转头寻找,想大声的呼喊,却只被喉间撕裂的痛楚挫败。

一丝冷风忽的吹进来,接着便是一声低沉的询问:“她醒了?”

明珰已经顾不得什么礼数,只跪在贺绣身边一边笑着一边流泪:“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姑娘……”

贺绣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叫了一声:“明珰……”那声音如同沙砾的磋磨,明珰听了,心里一阵揪痛

“姑娘,您别说话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四夜了,奴婢吓死了……”

“不要哭了!”沉沉的喝声从背后响起,把悲喜交加的明珰给吓了一跳,她慌张的回过身去,低头叫了一声:“孙将军……”

“给她喂点水。”

“是,是……”明珰方醒悟过来,慌张的端了一碗清水来,又无措的看了看,这里连个汤匙也没有,可怎么喂姑娘喝呢?

“闪开。”

“哦……是。”明珰忙起身躲开。

那位孙将军一掀战袍坐在榻旁,长臂一探便托起了贺绣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后,又抬手道:“水。”

明珰闻言忙把手中的白瓷碗递上去。

孙将军接过碗来送到贺喜的唇边,也不管她能不能喝下去,便是一通猛灌。

贺绣哪里受过这样的服侍?一碗水有一大半洒在了前襟上,喝到嘴里的不过一两口。

“咳咳……”干裂的唇和火烧火燎的喉咙骤然遇到清凉的水,只觉得一阵难耐的痒,贺绣再也忍不住,只轻轻的咳嗽了两下,便又觉得浑身痛疼。

看着贺绣一脸的痛楚,孙将军似是十分的不满,转头对着帐外呵斥一声:“叫行之来!”

“是。”外边的兵勇答应一声离去,不多时便带了一个麻布长衫的青年男子进来。

“参见将军。”麻布长衫的男子朝着孙将军一拱手,神情却没有一般下属那样的恭敬。

在这里呆了三天,明珰已经知道这位独孤郎君是这位孙将军麾下的一员少将,姓独孤,名燕,字行之。据说医术十分了得,只是明珰还没有见识过。

“给她诊脉。”说着,姓孙的将军把贺绣慢慢地放在榻上。

“将军,她只是受了惊吓,高热不退而已

。”独孤燕站在原地不动,根本没有上前把脉的意思。

“她的头上不是有外伤?!”孙将军眉头一拧,冷冽的目光如冰刀一样飞过来。

明珰的心一个哆嗦,心想这孙将军的眼神恁地可怕,比自家郎君还吓人。

“那只是些许小伤,在马车上碰的,没有大碍。给她灌几副退热的汤药就好了。”独孤燕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悦,他是懂医术不假,但却不是什么医者,军营里有那么多军医不用,凭什么非要自己一个少将给一个女子诊脉?

贺绣躺在榻上听着二人的对话,似是明白了几分。她微微动了动,哑声说道:“这位将军费心了,我……”

“闭嘴。”孙将军冷冷的瞪了贺绣一眼,又转头看着独孤燕,“给她诊脉,若是她无碍,我准你一个月的假叫你回临州城探望姨父姨母,你若不肯——就给我去守南阳。”

“呃……好吧。”独孤燕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自认倒霉了,谁让跟了这么个将军。

明珰见他肯为贺绣诊脉,忙上前来把贺绣的手腕请出来,又从怀里拿了一方帕子想盖在手上。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给这妇人诊脉,何必遮遮掩掩的弄这些虚礼。”独孤燕不情愿的扯过帕子丢在一旁,抬手切上了贺绣的脉搏。

明珰心里再不乐意也只得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粗鄙的家伙给自家姑娘诊脉。

片刻后,独孤燕慢慢地站起身来对冷眼盯着他的将军说道:“表兄,这妇人从小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咱们军中的药材都是虎狼之药,她这小身板怕是受不了。你还是想办法进城去给她弄些药材吧。”

“嗯,你开方子,我叫人去抓药。”

“哎我说表兄,对这么一个妇人……你值当的么?”

“少废话!”

明珰看着这两个粗俗不堪的家伙出了营帐后,便立刻上前来握着贺绣的手,低声哭道:“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啊?这些粗人真是……可恶……”

贺绣却顾不得这些,只瞪着眼睛看着明珰,无力的问道:“明珰……百灵呢……她……怎么样?”

“姑娘……”明珰的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下来,“百灵她……百灵她……”

“她怎么样了?快说……”

“百灵她……死了……”明珰趴在贺绣的身边,呜呜的哭着,“我们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是孙将军救了我们……”

“死了?死了……”宛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捶在了胸口,贺绣恨恨的咬着牙,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一抹艳红的血从她的唇角慢慢地溢了出来

“姑娘!姑娘——”

明珰凄厉的叫声把营帐外正在低声交谈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独孤燕一怔之后率先冲进来,看着再度昏迷过去的贺绣,忍不住低声骂道:“你他妈的跟她说什么了?!”

明珰此时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粗鲁的莽夫,只哭着说道:“求你,快救救我家姑娘……”

“闭嘴!”独孤燕生气的瞪了明珰一眼,手指从贺绣的手腕上移开,“不许再刺激她了,她本来就剩下半条命了,你再胡说八道的刺激她,让她吐血,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是,是是……”明珰连连点头,再大的痛楚也比不上姑娘的平安。只要姑娘平平安安的,便有见到九郎的时候,只要见到九郎,一切便都会好起来的……

独孤燕给贺绣诊了脉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包放在旁边的榻几上慢慢地打开,羊皮包里一根根银针在牛油灯下泛着冷冷的光。

“你要给她施针?”低沉的声音把明珰惊醒——施针?那岂不是要姑娘褪掉衣衫?她急忙上前去跪在地上,低声求道:“独孤小将军,我家姑娘……”

“闭嘴!”独孤燕不耐烦的推开明珰,并撇过一记警告的眼神,“不想你家主子死的话就给我一边儿呆着去!”

明珰被推了一把,身体不稳倒在地上,回头时却见独孤燕把贺绣手腕上的衣袖掀开露出如雪的一弯手臂,一根银针慢慢地旋转着刺了下去。

还好只是手臂……明珰暗暗地松了口气

独孤燕为贺绣施针后不到一刻钟的光景,贺绣慢慢地醒转过来。

“好好地服侍她,待会儿给她喂点米汤。”临走时一脸不耐的独孤小将军冷冷的看了明珰一眼,走到营帐门口又回身来补了一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把你的嘴巴闭上。”

“哦……是……”连番的惊吓后,明珰也没有了之前在王博身边的那种风采,她慢慢地走到榻前握住了贺绣的手,无声的流泪。

不多时,有人在帐外说道:“兀那小姑子,米汤好了。”

“哦,来了。”明珰抬手用一休息擦了擦脸上的泪,站起身来去门口端了一只瓷碗进来。

贺绣睁着眼睛,双眸一丝神采也没有,宛若痴呆。

“姑娘,喝一点汤水吧。”明珰跪坐在榻上,吃力把贺绣搬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贺绣一直不说话,明珰喂她她就张开嘴巴,喂了一碗米汤后,明珰又把她放下来躺好。

“姑娘,幸好我们还活着,九郎会找到我们的。这里是军营,听说孙将军这次来建康是奉旨述职来的。”

贺绣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似是没听见明珰的话。她唇慢慢地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百灵死了,阿信呢?也死了吧?那么多人都死了……

好狠啊!好狠啊!

这就是建康,这就是繁华安乐之地么?

是九公主?是十公主?还是临安县主……

这些人好狠辣的手段啊!

明珰见贺绣睁着眼睛不说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默默地跪坐在她的身边守着。

夜色渐渐地深了,营帐按扎在野外,有秋虫唧唧的低鸣,还有潺潺的水声

另一座高大的营帐内,四只牛油灯照着伏案疾书的男子。

他穿了一件墨色的长袍,上面有金色和火红色的丝线绣出来的云火纹,墨发披散在背后,趁着他一张雪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看不清他眸子里的神色,只专注的看着流动的笔尖。

此人正是救了贺绣的人,姓孙,名尚阳。之前元帝为琅邪王的时候,孙尚阳曾是他手下的一名羽林郎,后来琅邪王称帝后,因为他是嫡系武将,便直接晋封为左将军。

当日贺绣的马车在城外遭到一股不明势力的袭击,孙尚阳恰好带着二十名亲卫进城面见陛下,遇到了贺绣那辆疯狂颠簸的马车直面冲过来,他便策马上前,一剑砍死了受惊的马匹,救下了马车里的贺绣和明珰。阿信等二十个护卫死了十六人,重伤两人,阿信和另一个护卫也受了伤,均被孙尚阳救起派人送到了军营之中。

贺绣又躺了一夜,五更时分昏昏睡去,直到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才又慢慢的醒转。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能转头了,左右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居然是行军的营帐,帐内空空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明珰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忍着身上的酸痛慢慢地坐起来,刚要下榻便听见明珰惊讶的叫了一声:“姑娘醒了!”

看着明珰端着一个粗瓷碗从外边进来,贺绣哑声问道:“明珰,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姑娘莫怕,我们是被孙将军给救了。这孙将军姑娘之前也见过一面的,乞巧节那日在临州城里,姑娘和萧家阿媛姑娘一起上街的时候……”明珰说着,在贺绣跟前跪坐下来,轻轻地吹着粗瓷碗里褐色的汤水,低声劝道:“姑娘,这营帐里粗陋的很,连个汤匙也没有,这汤药是孙将军派人去城内买来的药材煎熬的,已经不怎么烫了,姑娘快喝下去,这身子就好了。”

贺绣已经慢慢地清醒过来,当日的情形一点点的在眼前回放,直到昨日自己昏迷中醒来听见明珰说的那句:百灵已经死了……

“姑娘,喝吧。”明珰不敢再多说,只把药碗送到贺绣的唇边,低声劝道:“喝了汤药就会好起来,好起来了咱们才能去找九郎……”说到这里,明珰又顿时哽住,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能去为那些死去的家丁护卫和百灵报仇。

贺绣听明白了明珰没有说出的那句话,便默默地低下头去,一口气把那碗汤药喝下去

“好姑娘,再躺一会儿吧?”明珰拉过粗麻布枕头来,想扶着她躺下去。

“不了,明珰,我睡了太久了,你扶着我出去走走。”贺绣说着,便抓住了明珰的手臂慢慢地下了榻。

她身上本就没有重伤,昏迷是因为惊吓和头上的两处撞击。当时百灵和明珰死命的抱着她,任凭马车疯狂的颠簸,她也只是碰了两下而已,额头上的淤青和脑后的肿包这会儿已经好了大半儿。下榻走动已经不成什么问题。

主仆二人慢慢地出了营帐,便看见外边来回走动的兵勇。

贺绣看着来往的兵勇,低声问道:“这些人都没穿着盔甲,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明珰扶着贺绣慢慢地走着,离帐那些兵勇稍微远一点,找了个阳光极好的地方慢慢地坐下来,悄声说道:“我们在建康城北五十里的地方。孙将军是回来述职的,据说是因为洛阳沦陷到鲜卑人的手里,陛下正在和群臣商议是不是挥师北下,收复那些被胡人践踏的土地呢。”

“孙将军,孙尚阳?”贺绣在明媚的阳光下慢慢地眯起了眼睛,暗暗地想着上一世这个年轻的将军因为主战而被那些大士族排挤,最后只落得个削职外放的结果,后来是怎样贺绣不是很清楚,毕竟她死的时候也只有二十五岁。

“是啊,听说陛下很是看重孙将军呢。”明珰低声说道:“只是,咱们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将军除了姑娘昏迷的时候来了几趟外,都没问过咱们是什么人,奴婢着急着呢,刚刚想去找个人跟孙将军说一声,托孙将军跟九郎君带个话儿,可是那些人都冷冰冰的不理我。”

“嗯,没关系,会有办法的。”贺绣默默地看着脚边绿油油的青草,心里却另有打算。

这一场劫难她有幸躲过去,却不知道以后的劫难是否都能躲过?

上一世,她死在了贺敏的手里,就因为自己在她的手里争得了谢燕文的宠爱。而这一世呢?自己居然一步步得到了王博的爱重,以至于触怒了包括九公主在内的那么多贵女,那些人随便是谁动动手指头便可以把消灭的干干净净。

因为谢燕文,她落得一个棒杀的下场

。而因为王博,她怕是万箭穿心都不止啊!

是该重新想一想了。借着这次的机会让自己在王博的身边销声匿迹,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吧?只是明珰怎么办呢?为什么自己一想到这些,心口竟是如此的疼痛?

明珰看着贺绣苍白的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又轻声说道:“姑娘,阿信还活着。”

“阿信还活着?”贺绣惊讶的睁开眼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当时也受了伤,腿上中了一箭,胳膊上中了一箭。我们二十名护卫只剩下了他和另外三个。这四个人和我们一起都被孙将军救回来了。只是——奴婢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还有四个人……”贺绣酸楚的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当时自己带着二十名护卫去参加九公主的宴会,最后却只剩下了四个人,还搭上了一个百灵……

“姑娘,您别灰心,当时阿珂姑娘来找过您之后,奴婢便叫人去给九郎送信了。如今姑娘失踪了四天,九郎怕是已经在四处寻找了。这里离建康城不远,就算孙将军不帮我们,九郎也会找到这里的。以九郎的势力,他一定会查明白是谁做的,一定会为姑娘报仇的。”

“明珰!”贺绣伸手握住明珰的手,低声喝道:“九郎会怎么为我报仇?他会忤逆陛下吗?他会背叛家族吗?我只是个小小的庶女!明珰,你在九郎身边那么久,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姑娘……”明珰猛然一惊,呆呆的看着贺绣,又无措的掉下眼泪来,“姑娘,这可怎么办好呀!难道我们要在这军营里过下去么……”

“明珰,我们不能跟九郎联系了!”贺绣忍着心口中剧烈的绞痛,缓缓地说道:“我已经利用了他一次,已经让他很为难了……不能再找他了……”那样一个神仙一样的人,她怎么能让他因为自己而手染鲜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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