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人,我喊道。

哪儿?两个人忙问。

我手一指,从我家南边绕过去了。

我家南边,就是空地。东边也是。我家屋后,有一条胡同,斜着东北向然后转正北通到街里。东北向的这一小段,北边有人家,南边就是我家东边的空地。转正北方向后,两边才都有住家。

我们三个人赶紧跑步转入我家屋后的胡同东北向追去。

那人绕过我家后也朝这条路上来了。他是从空地上直插正北的胡同。我们追出我家屋后时,那人已经进了正北胡同。

尽管我们可能追不上,但我们熟悉路,只要不差得太远,到街里就能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们一转进正北胡同,就看到一个人影正从隔着一条东西街对面的胡同里出来。

我们脚下不停地赶到两个胡同与东西街形成的十字路口。那人就站在北边的小胡同口处。三个人先看看东西大街,没看见人影。

这才去看站着不动的人,是高老师。

高老师?你起来这么早干啥去?看见有人跑过来没有?三彪喘着气问。

高老师似乎有点儿不喜欢三彪的话,淡淡地说:“没有,我正要去找你们三个,你们先过来了。”

找我们?做什么?这大半夜的。三彪挠着头皮问。

高老师走前一步,正要说什么。

我感觉眼前一暗。一个人影就出现在我前面的地上。这人影像是从地下拱出来的,还在那一动一动的

高老师的话就生生憋了回去。那人影,就在我们和高老师之间。

我不由得把脸转过去,看西边墙上。

从人家院里,爬到墙上一个人,这会儿正站在上面,看着我们几个。地上的,正是他的影子。

这人是夏落。

我看见高老师的脸色很不好。尽管看不大清楚,我能感觉到。

高老师没理会夏落,就当他不存在一样。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对我们说:“我怕你们再出什么意外,想到校门口等着去,不曾想你们过这儿来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

我说我们追个人,那人在我家院门前不知道捣鼓什么,往这边跑了。

高老师很确定地说:“不可能,我刚从家走到这儿,你们就从胡同那头出现。中间要有人,我能看到的。除非。”

“除非什么?”我见高老师话里有话,追问。

高老师看看墙上的夏落,这家伙还站在墙上不下来。

“要是从南面一转进胡同就跳墙进了别人家里,我就看不到。夏落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管我?爱在哪在哪,管好你自己吧”夏落说话,好像和高老师有仇一样。

高老师竟然没表现出十分生气,只是摆了摆手说:“你们回吧,没事儿就好。”

说着手往身后一背,看也不看夏落,往胡同里走回去。

夏落从墙上一跃而下,站在我面前说:“高扬,你没怀疑你们追的人是我吧?”

我这会儿都有点儿崇拜夏落了,敢和老师这么说话,而且高老师也没怎么发火。我捶了他一下:“那不能,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不怕老师?”

夏落笑笑:“你不是说过吗,我和别人不同

。我是个学混子,就没怕过老师,我夜里会到处乱串,跳墙爬屋的跟玩儿一样。就是试试能撞上你不能?”

三彪羡慕得直流口水:“跳墙爬屋,能教教我不?”

刚子也跟着凑热闹:“对,对,教教我们。”

夏落更绝:“一边呆着去,我只和高扬做朋友,高扬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帮你们,那是看高扬份儿上。”

这家伙说话真够直,要不是两个人脸皮厚,能把人噎死。

夏落把我当朋友,我当然高兴,他本事又比我大的多。至于原因,就像他说的,我两个都是不太合群的人。

可是现在看起来,我已经有三个朋友了。

回吧,我说。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夏落没跟来。一回头,人已经不见了。

刚子边走边问:“扬子,夏落什么来路?”

三彪也跟了一句:“对呀,什么来路,跟你说过没有?”

我说我不知道。

你没问过他?三彪歪着头追问。

没有,我说,以前,我觉得他挺正常的,就是和我差不多不大和别人玩儿,今个儿才见识到,这家伙是个大侠。

三彪说真是个大侠,不知道他师傅是谁,知道了我也拜师学艺去,看把他给牛的。

刚子嘀咕了一句,拜师学艺,那么多美事儿,我怎么看着夏落就是专为扬子来的。早不来晚不来,只要扬子有事儿,他就到。

三彪歪歪头,我看着也是。

说着走着,就到了前面树林边。这个林子很密,里面光线很暗。一棵稍大些的树后面,站着一个人。

今晚到底怎么了?我跑两步过去,那人摆着手叫我不要靠太近

。是个女的。我看不大清楚,仗着三彪和刚子还在身后不远处,我问,谁?

我,你白婶,那人回答。

白婶,我心里一动,真见鬼。不过想起白婶帮过我。就不怎么害怕。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和人都说不多,和一个鬼我能说什么。

“扬子,明天,你叫我家里人到我坟上去看看,我那门被人封了,我回不去。幸好我不在家里,如果我在,就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一定不能忘了,帮白婶这个忙。”

你放心白婶,我一定办,可我不懂怎么帮你开门。我老实说。

白婶叫我只管告诉他家里人,到坟上一看就明白了。

三彪拉了我一下:“扬子,你嘀咕啥哩?”

我转头一看,两个人一左一右都瞪着眼睛望着我,像看一个怪物。

白婶有事找我,我说。

在哪?两个人东张西望。

我用手一指,就这儿,树跟前。

当我顺着我的手再转回头。那儿没人。原来三彪和刚子,根本没有看见白婶,也没有听清我和白婶说的话,我以为我说话声音不小,他们两人说,我就看着那棵树在那儿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想着大半夜的,白婶儿连家都进不去,我对三彪和刚子说:“我得去和白婶家人说一声。要不你两个先回去睡。”

三彪说那不行,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这大半夜的。一起去。

到白婶家门口,我拍拍门。没人答应。

三彪说你这不行,看我的。三彪双后用力,把门弄得哐哐响。嫌不过瘾,下面脚也踢上了。

谁,谁?屋里传出来一个刚睡醒的声音。是白婶的公爹高有权,我们喊他三爷。

三爷一边踢拉着鞋走过来开门一边接着问谁哎?

三彪说我,三彪

三爷一听连门也不开,在里面就骂:“你个毛孩子,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踢我门弄啥?明天找你妈说,快滚,远远的。”

刚子一推我:“三爷,真有事儿,叫扬子给你说。”

屁事!三爷一边骂一边就往回走,钥匙在他手里哗啦啦响。

我一急叫道:“三爷,白婶回不了家了,叫我告诉你一声。”

钥匙的响声刷地停住。

我能看见东西的事儿,全村人都知道。

三爷一边回身过来开门,一边说怪不得,怪不得家里这两天动静这么大。

三彪一咧嘴:“三爷,什么动静这么大,白婶回不了坟里回家住来了?”

三爷打开门,手指在三彪脑门儿上点了下:“住你奶奶个脚,这两天院落里老扑扑通通响,还以为是谁家猫跑来了。”

“三爷,白婶说有人封了她的门,她回不去了。她叫我跟你说一声,到她坟上去看看就明白了。”我对三爷说。

哎,我可怜的儿媳妇。三爷说着回屋拿了手电,这就往坟上去。我们几个也跟着。三爷边走边问我:“你白婶有没有和你说怎么封的门我们怎么打开?”

我说没,白婶叫去看看就能明白。

到坟头跟前,也没看见什么。围着坟转了三圈,三爷急的不行,看不出来怎么弄啊。刚子用脚在地上直跺,埋怨我也不问问清楚。

跺着他就叫了一声:“这儿有东西!”

三爷把手电照过去,我们都没看见什么。不解地看着刚子。

刚子用脚尖在地里划拉着,说:“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