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子夜里回来的很晚,她回来时别的人也都睡着了。第二天起床时间,她只说头疼没有起来,叫同屋的人帮她请假。然后在别人都上班的时间。爬到男生宿舍楼顶的天台上跳楼自杀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我和毛江商量的结果,是把注意力放在杂毛身上。和百涛说话的那个女孩儿的出现说明,这件事很大程度上来说是人为的。有人扮成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子来迷惑诱使这些人自杀。百涛没有认出来,是因为百涛不认识那个跳楼的女孩子。我想不通的是,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子和后来跳楼的自杀的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因为拿百涛来说,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女孩子。又是什么人在冒充那个自杀的女孩子在兴风作浪?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她用什么样的手段促使了这些人的自杀?

那个死亡名单,看来不仅仅百涛看到了,还有其他人也看到了。因为厂里开始流传起女鬼索命的传言来。如果真是女鬼,那还简单些,叫毛江把它收了就完了。我和毛江见到了和百涛说话的那个女孩子,那绝对是人。

下午下了班,我没有去饭堂。直接去了杂毛的宿舍去找杂毛。让我意外的是,杂毛正躺在**蒙头睡觉。其他人还没有回来。我走到他床边,叫了一声杂毛哥。

杂毛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你是谁?找我做什么?我的命已经有人要了,你要不要我已经无所谓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杂毛哥,你说什么呢。昨夜里咱们还聊过,我说过今晚请你吃饭的,你忘了?”

杂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恍然大悟:“对。对,记起来了,走,喝酒吃菜,不醉不归。”

说话间他们宿舍的人,也都回来了。有跟杂毛玩的好的,就跟着一起去。我觉得杂毛有点儿不对劲儿,一说喝酒,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状态。实际上有一种虚张声势借酒发泄的意思。

出厂门口,路对门就有几家小饭店。我们几个人进去。要了一个单间。我对杂毛几人说:“吃什么喝什么只管点,今天我请客,兄弟们只管吃好喝好。不要替我省钱。”

我觉得,如果花钱有人供用,而且不用负一点儿责任。还可以花得心安理得,每个人都有成为花花公子的潜质。

杂毛也不客气。抓过菜凌单七七八八点了一回,看得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人直乍舌。我看看杂毛点的菜,笑了笑神色淡然。心说在这样的小饭馆,撑死了也就几百块钱。反正我身上带的有,第二天就可以找毛江报销,而且可以连本加利的报。我才不心疼他点那点儿菜呢。

杂毛点完把他写的单子给我看,有些歉意地说:“兄弟,今儿就坑你一把了,这可能是哥最后的晚餐了。不坑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可能杂毛这样玩世不恭的说话,已经习惯了,一起来的几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接过单子笑了笑,看也不看,叫服务员说:“老板,按单子上菜。”

杂毛的一个兄弟,昨夜见过面的,望着我羡慕地说:“高扬,你家很有钱吧,你来这厂里受这苦干什么?体验生活的?像我们平常,兄弟几个也就吃一百来块钱,这次怎么也得有三四百吧,你眼睛都不得眨一下的。”

我笑笑说:“我家也没钱,不过我家里也不花我的钱,我自己挣钱自己花。这不是兄弟们对脾气吗?花点儿钱也不算什么。花钱要想爽,你就把花自己的钱当成花别人的钱。”

杂毛苦笑了一下说:“高扬你看起来年纪不大,看事儿真看的开。”

你妹,我哪有那么看得开,问题是我现在花的就是别人的钱,搁谁都能看得开。

我看了看杂毛说:“杂毛哥好像有什么心事儿,你这最后的晚餐,不像是说笑。嘿嘿,咱们就可劲儿了吃,可劲儿了喝,谁都别亏着。”

几个人看看我又看看杂毛,嘿嘿地笑。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人说:“我们最后的晚餐也不是第一回了,每一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当天的。”

杂毛没有笑。

一杯酒喝下去,杂毛才问道:“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这话题一扯开,有说信的,有说不信的。还有人说村里就有人半夜里在野地里和鬼打了一夜的架,鸡一叫打架的人没有了。天明去看,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我没有就这话题接下去,杂毛问这话,明显不是闲扯,是有感而发。我等他们议论一阵子,问杂毛:“杂毛哥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阵妖每圾。

我这一问,就有人接着问:“是啊杂毛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上午还在上班,下午怎么就请假了呢?”

杂毛揉了揉太阳穴说:“我看见夏冰冰了。”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有个人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杂毛说吃过中午饭洗碗的时候,当时我一扭头,她就在我旁边。我当时就愣了

。她说叫我下午别上班,她给我看样东西。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不见了。

看着眼前这些人吃惊的表情,我猜测夏冰冰一定不是一般人。于是问道:“杂毛哥,夏冰冰是谁?”

杂毛没回答我的问题,反问我道:“你进厂多久了?”

我伸出三个手指说:“三天。”

杂毛说怪不得你连夏冰冰是谁都不知道,夏冰冰就是跳楼事件中,第一个跳楼自杀的女孩儿。

这使我想起了找过百涛的那个女孩儿。这女孩儿是人不是鬼,夏冰冰已经死了。那这女孩儿就不是夏冰冰。她找过百涛,百涛就跳楼自杀了。现在她又找上了杂毛,杂毛也会自杀吗?

像杂毛这种吃吃喝喝的混混,不像是想不开的人。要他这样的人自杀,没那么容易吧。

我看着杂毛,与他碰了一杯酒:“她下午又找你了吗?”

杂毛点点头。

你完全可以抓住她的,一定是有人冒充的。我叫道。

杂毛看看我,像看着一个疯子。他说:“我在半睡半醒的时候,看见她就站在我床前。她给我看了一个东西,她说这是生死簿,阎王爷那儿已经挂了我的号。我看了看那东西上面,确实有我的名字。当时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还有些晃眼。我排在第十名。下面还有。我想坐起来,想夺过来那东西给烧了,可是我动不了,一动也不能动。就像被鬼压床了一样,我确定我那时候醒着,一定是醒着的。”

那后来,你一直不能动吗?我问杂毛。

杂毛猛灌一杯酒,夹了菜塞满嘴狠狠咬着说:“后来等我能动时,她人就不在了。”

杂毛的话,又给我一个意外。给人神秘感的,不只是那个生死簿。而是在杂毛见到那个生簿,见到那个假扮夏冰冰的人时,她竟然一动也不能动。难道他见到的,真是夏冰冰的鬼魂?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杂毛见到的夏冰冰,就不是我和毛江那晚见到的和百涛说话的那个女孩儿。那么有没有可能,百涛后来见到的拿生死簿的女孩儿,也不是我们一起见到的那一个?只是她们长的太像,而百涛又不认识夏冰冰,所以才会把她们当成同一个人

我们一起喝酒的其中一个人问:“杂毛哥,下面,都还有谁?都会被夏冰冰害死吗?夏冰冰她,她怎么会有生死簿?”

杂毛端起杯子,往桌上一顿,然后半举起一晃说:“喝酒,喝酒,有些话,是到死也不能说的。下面有谁,我哪知道,我看到自己的名字就懵了,只知道下面还有人名,就不知道是谁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有酒有兄弟就够了。”

我故作不知地问杂毛:“杂毛哥,什么话是到死也不能说的?”

杂毛嘿嘿一笑:“出卖兄弟的话不能说,不该说的不能说,比如生死簿上那名字,别说我没记清,我就是记清了,也不能说,说出来,不是白白使活着的人痛苦吗?没用的,就像我刚才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死是活,阎王爷说了算。被点到名了只能怪自己点儿背,到时候只管去报到就是了。”

杂毛这家伙,真是想的开。

我摇摇头:“事关生死,看的开的人少见的很。我就看不开。就算你自己能看得开,家里人呢,家人该多痛苦多伤心。杂毛哥我真服了你,你那也就是做了个梦,不会有事儿的。”

杂毛苦笑了两下,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凄苦:“高扬,实话给你说,我没有家人,也没有人关心我。我今年二十岁,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四年,我十六岁就出来了。我爸酗酒赌博,我妈在我十岁那年喝药自杀了。我爸喝醉酒了常常打我,下手没有轻重,打得我遍体鳞伤的。我熬到十六岁,就自个儿跑出来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回过家。我不敢回,一想到回家我就感到心寒。”

我没想到杂毛还有这样的身世。我举起杯子,说:“来,喝酒喝酒,杂毛哥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几个人纷纷附和着说:“对,对,来,喝酒。”

因为我一上来就和杂毛做了朋友,我也舍得花别人的钱。所以和杂毛他们这伙人也很谈得来。其实像杂毛这样的身世,造成了他的性格还有没有表现出来的的另外阴暗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