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仙怕的,显然不是我和夏落两个,而是门外的那人。

夏落站起来,走到庙门前,隔着门问:“是高老师吗?”

外面的人笑了笑,说:“是我,夏落你真聪明,怎么会猜到是我的?”

随着外面的话音落下,夏落打开了门。屋外的风声,树叶声都传了挤了进来。夏落看也不看门外的人,直接走回来坐被子上说:“进来后把门关上。”

我站起来,很意外地问:“高老师咋找到这儿来了?”

高老师站在门边,随手关上门说:“我说过,我一直操心着你的。这次你们出来,我也一直都跟在你两个后面。看你两个到这里来,我犹豫了好一阵子,想着要不要过来和你们说一声,这地方,不是啥好地方,阴气太重。”

高老师说话的时候,地上的黄仙一边惊恐地望着高老师,一边朝我和夏落跟前退缩。

高老师走过来,一脚把黄鼠狼踢得撞到墙上,指着它对我说:“你看,和这种邪气儿的东西在一起,会损伤身体的。”

夏落看着高老师翻了翻眼皮儿:“高老师,他们都来了吗?”

谁?你说谁?高老师问夏落。

别装了,鲁小东他们,还有那些无头骷髅人。夏落冷冷地说,他们不来,你自己清楚扬子灵魂出窍有多厉害,你最好不要动他。

高老师摊开手笑笑,夏落你在说什么?我是怕扬子出啥意外,听你这意思我要害扬子似的,我真要害他,就不必露面了。

夏落说人心隔肚皮。

高老师意味深长地看着夏落:“肚皮里有鬼的,不会是你自己吧?”

我脑子一团桨糊

。他两个到底在说啥,为什么一方非得说另一方要害我呢。我望着高老师和夏落,不知如何是好。这两个人,是眼下我都信得过的,他们两个也出现了分歧。

高老师打量了庙里一圈儿,对我说:“扬子,还是回家睡吧,你和别人不一样,在这种地方根本没法睡觉。”

高老师把别人两个字说的很重,专意说给夏落听的。

夏落站起来,拍拍手说:“走吧,扬子,回去就回去,都被找着了,在哪儿还不都一样。”

夏落说着抱起被子准备就走。我看看那倒在地上还在发抖的黄鼠狼,走过去用手抚摸了下问夏落:“它不会有事儿吧?”

夏落说没事儿,就是见了高老师吓的,高老师一走它就好了。

高老师无所谓地一笑:“不会你听到我脚步声就对它动了手脚吧?”

夏落打着手电抱起被子就往外走。高老师和我跟着出去。我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把庙门关上。

外面很黑,风吹的很冷。黑暗深处,好像随时能有东西钻出来。高老师在夏落万分小心的情况下,能跟着我们到这儿来,真不容易。我一边朝林子外边走一边想,他们两个,我该相信谁?

出了林子,夏落接过我手中的被子,说:“扬子,你回家睡吧,和高老师一道儿,高老师现在,还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出来时是夏落叫出来的,现在回去,又是夏落让回去。搞什么搞。我问夏落:“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夏落说不了,高老师心里有数,我去了也没有用。

从后鲁到我们村,走大路一定会经过学校门前那条路。经过后园那段墙边时,突然从里面跳出好几个人影。高老师走在前面,顿了下喊道:“谁?”

我,你们都叫我鲁小东的那个人。

是鲁小东他们

这些人一跳出来,就把我和高老师围了起来,并且摆出了一个阵势。我想起了鲁校长用砖拍我的时候,就是这个阵势。难道高老师他?

高老师就站在我前面,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我的周围在变黑,围墙已经看不到了。

高老师仍然背对着我,他的一只手朝外伸了伸,我感觉好长。接着他慢慢转过身来。

啪,我听见一声暴响。

眼前的景像一下子消失了。只有我和高老师在。高老师长吐了一口气说:“终于出来了,扬子,有没有看见人?”

没有,除了高老师和我,没有别的人。

高老师说,小鬼布阵,必定是受人支使。不可能没有别人。

另外一个声音传过来:“扬子,你没事吧,是我打了一枪。”

说话的是叶朝。这家伙来的真及时。我不怀疑叶朝要做其他什么,因为上次,在陈老师家被鲁校长所逼,他和夏落也是差不多前后赶到。这几个人,都在留意着事情的进展。所以,也都注意着相关的几个人。

叶朝向我走过来。高老师对叶朝说:“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我俩就危险了。”

叶朝笑笑说,我一直都跟着你们,要不夏落也不能放心叫扬子回来。

原来夏落知道,叶朝也在暗中跟着。那么,高老师知不知道呢。我感觉他们之间,有些乱了。

高老师说没事了,我们回吧。

我以为叶朝会跟我们一起走。叶朝说你们走吧,我就不去了。他特意叫了我一声说:“扬子,别怕,我这枪,关键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叶朝的意思,他的枪声,也能打破鬼域的结界,也能把我从一个不知道的所在唤醒回到现实中来。

我回了声谢谢叶叔叔,我和高老师回了。

路上我问高老师,后园那个地下室修好没,那里面的尸骨有没有合葬到一块儿

高老师说都弄好了。石碑很小,在一个石桌下面,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上面是个小亭子,下面的地下室是密封的,站上面也看不出来。

那闹鬼的事儿,也该完结了吧?我问。

学校里是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了。高老师说。

进村到了坑边十字街口,高老师往东回自己家了。我往南回自己家。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尽量轻地不发出声音。进去锁好悄悄回屋睡觉。绕一大圈了,又绕了回来。

现在就剩我自己了,有很重的失落感。三彪和刚子,还能再相见吗?我是一个孤独的人,也许我不该有朋友,所以他们会一个一个离去。夏落呢,他也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吗?

我躺在**,比在那小庙里踏实多了。关了灯,窗口那还是有些亮的。看来黑暗,也是相对的。

才躺下来没多大工夫,有个影子趴在了窗户上。本来我隔着桌子,躺下来后只能看见窗户的上半部分。可是外面有声响,让我警觉地抬起了头。

我没开灯,也没发出什么响动,就盯着外面那影子看。那影子在窗户上抓挠一会儿就离开窗户然后开始抓门。这一次,肯定不会是夏落,因为那影子,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人。

正在我以为那影子根本不可能是人的时候,当,当,当,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我低声问。怕惊着那东西,也是怕吓着自己。

外面没有回答,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着。

我开始不敢开门,后来敲门声响的时间长了,我就麻木了。心想若真是不干净的东西,我不开门它也该进来过了。我走过去拉开门,一个影子从腿边刷地一下就溜进了屋里。吓了我一跳。

我关上门回到床边打开灯,看见一个黄鼠狼正卧在床边。还伸出舌头舔它的一只前腿,那里还有血流出来。这正是小庙里那个黄仙。被高老师那一脚踢伤了。

现了原形的黄仙并不怕我,一边舔它受伤的腿一边不停地看我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红药水,这还是我夏天时脚踩到钉子上买回来用剩下的。我把红药水涂在黄仙的腿上,它也没有反抗。然后拿了个创可帖给它贴上。

它很感激地望着我。这东西是有灵性的。我只能对它的伤作这些处理了。因为当初我的脚被钉子扎住时,邻村卫生所的医生也是这么给我处理的。

我脱了鞋上床,心想就让它在屋里过一夜吧。我才转过身,就感到身侧多了一个人,转过脸就看见一个老头儿。我惊讶不已。

老头儿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说:“我就是那黄仙,谢谢你,从你离开破庙时还不忘看看我,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一直都在躲避那东西吗?”

我被它问糊涂了,我在躲避啥东西?

就是,最后进庙里的那个。黄仙老头儿说。

我哦了一声,你是说高老师啊。

黄仙老头儿说,不是高老师,是邪灵。

我心里一动,除了高老师,还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东西进了庙里?我想黄仙会不会知道的多一些,给他说了最近的事儿,问他谁会是幕后真凶。

黄仙说你见到的,谁都不是真凶,真凶就是,你看不见的那个邪灵。它今夜附在高老师身上到小庙里去过。

想起黄仙当时那害怕的样子,我对黄仙说你也很怕它吗?

黄仙说怕,它能随时毁去,我上百年的修行。

那现在,高老师就是那个邪灵吗?我问。

他进庙里时还是,现在没见到人,确定不了。也许,它随时随地,都能换一个人附身。

黄仙说的,叫我想起了夏落的话,他说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相信。这么看来,夏落一直是真心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