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羿本是一番好意,见这廖一清见到自己紧张,便想要安慰一下,毕竟是服侍了自己父母十几年的老仆,卓羿一见到廖一清便爱屋及乌涌现出一点好感。

可没想到卓羿的这一拍,却如同泰山砸入大海中一样,卓羿根本没有用力,廖一清却自己就软倒在了地上,跪伏在卓羿面前连连叩头:

“小主人饶命!小主人饶命!不关小人的事啊!不关小人的事啊!”

“饶命?不关你的事?”卓羿眉头一皱,因为回到枫叶城而刚刚压抑下去的不详预感再次升腾起来,仿佛经过一次压制后的反弹,在卓羿心中熊熊升起,甚至让卓羿产生一丝恶心呕吐的感觉。

“我父亲、母亲人呢?马上带我去见他们!”卓羿一把将廖一清从地上拽起来,卓羿力气何等之大,廖一清一介凡人根本无力反抗,就像是个纸人儿一样被卓羿拉了起来。

“在,在正堂大殿,您,您自己去看吧……”

卓羿一听,直接将廖一清甩到一旁,整个人化作一道龙卷风般往府邸内窜去,正堂大殿,卓羿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是这种地方的大门一定会与整个府邸的大门径直相通,这是大夏国府邸的风俗,因此卓羿便沿着一条直线前进,遇见屋宇就直接纵身翻越而过,以卓羿的速度,一眨眼的工夫便来到正堂大殿之内。

只一眼,卓羿就傻了。

而此时在府邸门口,夏侯鼠、慕容沽全都脸色肃然,慕容沽一把抓住廖一清的肩膀厉声就问:“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卓羿大人的父母双亲怎么了?”

一边问着,慕容沽手上的力道也是渐渐加大,若是廖一清不能马上回答,只怕肩膀都会被慕容沽给抓碎了。

肩膀上的剧痛让廖一清顾不上害怕了,呲牙咧嘴的道:“主人和夫人,都……都已经死了!”

“死了!?”

夏侯鼠、慕容沽同时大惊,方才见到廖一清的反应,其实他们心中已经隐约有了此最坏的打算,但此刻真的听到,对于他们而言却已经犹如晴天霹雳了,尤其是夏侯鼠,更是瞬间面色惨白!

“完了,完了,慕容沽大人,卓羿的大人的双亲死在了枫叶城,这属于我保护不力,卓羿大人一定会责罚我的,卓羿大人对父母至情至深,这一处罚,只怕我性命难保。”

夏侯鼠一个堂堂城主,此刻竟然双目无神的跌坐到了地上,像是一个被抢走玩具的开裆裤小孩儿。

“我们先进去,进去以后再说。”慕容沽却沉默半响,忽然一掌迎面劈向廖一清,一是因为他此刻心情极为抑郁,看到廖一清这张带来坏消息的脸就生气;二是在他看来,主人既然死了,岂有属下独活的道理,更何况廖一清身为卓府总管,理应为主人陪葬才是。

可是慕容沽的一掌劈到半空,掌力却是忽然凭空一转,避开了廖一清斜着打了出去,直接一掌将卓府的一面高墙轰塌了一半。

瞬间的变化,廖一清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在刚才经理了由死到生的过程,霎时脸色又白了几分,像是往白雪上着粉,只是一眼看去,就会让人产生此人时日无多的感觉。

经历此一大惊,只怕廖一清还真会吓出什么病来。

而反观慕容沽,也是脸色铁青,坐在地上夏侯鼠见状,也是稍微冷静了下来,他怎么说也是枫叶城的一城之主,不是廖一清之流,此事虽然已经发生了,但第一个死的总不会是他。

而他看到慕容沽没有击杀廖一清,便直接坐在地上问道:“慕容沽大人,此人您为何不杀?”

“因为卓羿大人没杀他。”慕容沽手背青筋凸起,看的出是刻意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愤怒而收掌的,“卓羿大人方才一扔,本可以直接要了这小子的小命,可是大人却并未如此做,既然大人不杀,我又怎么好擅自杀之,先将此人带走关押,日后等卓羿大人亲自处置吧。”

夏侯鼠坐在地上贼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腾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配合着他圆球般的身体,简直就像是一个皮球从地上弹了起来似的。

“卓羿大人连廖一清都未杀,看来也未必会想要杀我,也就是说,我还有希望能够活下去?”

“走,我们进去看看。”

慕容沽忽然说了一声,便往门内走去,夏侯鼠也立即跟上,两人也都是道胎期修仙者,转瞬之间便来到了卓羿身后几步距离,而此时的卓羿,还陷入在一种震惊的状态下。

“卓羿大人怎么了?”

慕容沽、夏侯鼠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将视线绕过卓羿的身体,向卓羿的正前方看去,却见两具尸体正悬挂在房梁之上,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其中那名男子穿着白色的简易内衣,而那名女子则显然是梳妆打扮过的,而且似用了什么驻颜之法,看起来样貌极为年轻,身上的衣服是七彩花裙,也很漂亮。

不仅漂亮,卓羿的童年对这件七彩花裙还有着极深的印象……

小时候卓羿最喜欢的事,就让母亲穿上这件七彩花裙,然后在原地旋转,这时候小卓羿就可以绕着母亲不断的奔跑,七彩花裙的一个角落处绣着一朵不起眼的小花,童年时的卓羿就是在追逐那朵不起眼的小白花而言,只是可能连卓母都不知道。

然而今天,当卓羿又一次见到这件七彩花裙时,穿着它的却是一具打扮娇艳的女尸!

慕容沽、夏侯鼠看到这一切的同时,心头同时感到一阵悚然,同时也感到一阵惊讶,卓羿的父母双亲,原来不是被人所杀,而是自尽?

为什么?

他们不懂,尤其是夏侯鼠,他在得知卓羿正在赶回来的消息之后,就已经吩咐下去,让其属下特地告知了卓府,按理说卓父卓母知道儿子要回家了,应该是高兴才对,可……怎么……

“父亲……”

“母亲……”

卓羿脚下一个踉跄,堂堂道胎初期修仙者,在内心急剧起伏之下,竟然连步都走不稳了,摇摇晃晃的向前方走去,几十步后,卓羿才来到自己父母的尸体面前。

在卓羿进来之时,就已经看到父母悬挂于此,而且脸上毫无人色,领悟了死生之道的卓羿明白,此时自己的父母已是生机全无,元神尽散,只怕就是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复活,也没有办法将他二人救活了。

回天无力!

卓羿忽然一挥手,一道剑芒将两条白绫斩断,同时两道真气流出,将卓父、卓母的两具尸体极轻柔的缓缓降下,最终落到了地上。

两人的脸色,都是极其安详的,仿佛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究竟是因为什么!究竟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自杀!”卓羿咬破了嘴唇还浑然未觉,鲜血如溪般流出,卓羿的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而波动更大的却是卓羿的内心。

十一年的期待,卓羿本就渴望再见到自己的亲人,再加上最后对子墨的逃避,俨然也悄悄的加深了对见到自己亲人的期待。

因为想回家乡而逃避子墨,相当于舍弃了子墨,而选择了家乡亲人,当一个人因为要选择一个东西,而舍弃另一个东西时,自然希望自己选择的东西能够更加美好。

但是此刻,一切美好的愿望都瞬间破灭,对卓羿内心的打击不可谓之不大,仿佛天塌地陷一般,让卓羿的内心仿佛失去了一个可以立足的空间。

尸体上没有任何伤势,也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甚至丹田内的真气都浑然未动,身上也没有中了任何禁制封印的痕迹,纯粹是卓父卓母自己控制真气对自己见死不救,活生生的将自己勒死。

如若不然,有真气保护之下,区区一个肉身的百斤的重量,即便是勒在脖子上,又怎么可能勒死一个修仙者?

因此卓羿只扫了一眼,便也知道了自己父母是自尽身亡。

但正是如此,才让卓羿更加不能接受。

“嗯?”卓羿泪眼模糊中,忽然注意到身前就有着一张条案,上面摆着纸墨笔砚,砚台下面压着一张白纸,上面满是新字,甚至墨迹都还未干透。

“看尸体上还有温度,父亲、母亲是在不久前刚刚自尽的,难道这是父母的遗书?”卓羿的精神于颓废中猛然一震,仿佛找到了一个心灵可以寄居的所在,逃也似的将条案上的书信拿到了手中。

“吾儿卓羿,见字如唔。真的是遗书,是父亲给我留下的最后痕迹。”书信上的字迹让卓羿感到十分熟悉,卓羿还记得他小的时候,经常站在一张凳子上,看着父亲练习书法,当时卓羿的家庭并不富裕,只是枫叶城中最一般的家庭,因此经常缺少纸笔,卓父的字也并不好看。

但时隔十几年再看,卓父的字却好了不少,张弛有度,显然平时没少练字,只是卓羿从字里行间中,还是能看出当年的一点影子。

字如其人,卓父的性格十几年来并未改变,字里卓父的一点特点,是再怎么练也不可能变掉的。

刚看到此处,卓羿的眼睛就又一次模糊了,大块大块的眼泪就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