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罪这一席话把楚江王气得是七窍生烟,刚才又因为大意被这万千双鬼眼看见他被区区儿给抽飞出去,大辱!奇耻大辱!

这老四五官王自然看出楚江王已经受了重伤,可是刚才他也在执念障里,被佞桑所重伤,现在如果想要对付裴罪,大概也只能让老八上了,或者自己和老二楚江王联手抗之。

没想到转眼间情势已经逆转,一时间居然僵持下来。

“咳咳咳……”身后传来老爷子压抑的咳嗽声,裴罪恶狠狠扫向对面的楚江王,随后快速转身,将老爷子给扶了起来。

老爷子本来毫无生气的眼睛,此时居然熠熠生辉看向裴罪,苍白的脸也出现了异样的红。裴罪不知道鬼魂有没有回光返照之,但是一想到如此,他就觉得呼吸难以自制。

裴罪试图用体内特殊的鬼体,抱住老爷子三魂七魄不散,然而无论多少鬼气注入,都如同石沉大海一样。

老爷子伸手挡住裴罪的无用功,穿着粗气:“伢崽子,以后的路不好走了,老爷子我,怕是再也护不了你了。”

裴罪心中一颤,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不出来。他不能当着万千鬼魂的面,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他的眼睛闪着晶光,裴罪从来不知道,这个老头什么时候如同垂垂老朽般,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他体内的鬼气很混乱,也很奇怪,这是裴罪从来没有见过的。

“伢崽子,我死之后,切不可寻仇。是你的,总会得到,别人都抢不走的!”这是老爷子对裴罪的提,也是遗言。他让裴罪不要报仇,就算地府再怎么混乱,也不可能任由裴罪在这里捣乱。

裴罪虽然重伤了楚江王,但是如果十殿全部出来对付他呢,就算是有佞桑怕也难以保全。

老爷子告诉他,就算裴罪想要成为鬼王,救出父亲,亦或者成为地府的霸主,都不要轻举妄动。该是你的,自然是你的,沉淀一时,等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再厚积薄发!

“我知道了。”裴罪咬着牙,应承着。他怎么会不知道,老爷子是怕他冲动地和地府决一死战,到时候连命都丢了。

听见裴罪答应,老爷子这才松了口气。他缓缓伸手,摸了摸裴罪的头发,昔日在他膝边戏耍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天立地的好男儿,他廖烈泽这辈子也不算是亏了。

“伢崽子,我就要死了,也没什么东西好送于你了。只有一句话,你一定要切记: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他的声音虽然因为气虚而弱,但气势却丝毫不减,他很认真地看着裴罪,这恐怕是他这时间唯一的亲人了。不,不仅仅是他,还有一个人……

老爷子这句话引用的是刘伯温的自勉之言,起刘伯温,与他们这一派系倒还是有些渊源。裴罪攥紧老爷子的胳膊,低头垂目:“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话里的隐忍,老爷子是听出来的,他能听进去自己的话,已经很好了。

叮铃铃,叮铃铃……

一声声银铃声响起,紧接着一辆马车从天而降,前面那三匹纸马分外眼熟,裴罪抬眼,正好看见鬼母脸色惨白的从车上下来。

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抱着老爷子,半跪在地的裴罪,然后看着他怀里的老人,脸色一白。这是裴罪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鬼母,她脚步踉跄,居然是不敢靠近过来。

而老爷子却睁开眼睛,冲着那鬼母微微一笑:“倪香,你来接我了……”

倪香,鬼母是雪猫倪香!!!裴罪震惊不已地看向那鬼母,又看了看老爷子,顿时了然。难怪,难怪鬼母虽然是秦广王的人,却几次三番没有痛下杀手,反而有意帮他。

难怪!

鬼母倪香,裴罪缓缓松开老爷子的肩膀,任由他艰难的撑起身体,苦笑着看向那曾经最心爱的女人。任何男人,就算是再怎么狼狈,也不希望在自己的女人表露出来。

老爷子那么爱面子,裴罪自然知道他不愿意让自己扶着他。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眼前的一幕。只见那鬼母眼眶一红,居然是飞奔一样的从马车旁边朝着剥衣亭跑去。

那么不顾一切的扑到老爷子的怀里,裴罪的眼睛又是一阵酸涩。佞桑站在裴罪的身边,她也清楚地看见了眼前的一幕,看见了鬼母那伤心欲绝的表情,也许这个时候,她心底对于爱情的萌芽终于开始有了生机。

“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鬼母紧紧抱住老爷子,她还如当年一样年轻,而老爷子的清楚已经不复再了。这样的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酸,其中各种缘由,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鬼母动情的摸了摸廖烈泽的脸颊,哽咽不已:“阿泽,你过要娶我的。你还没娶我,怎么能死?”

“香儿,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廖烈泽笑的有些苦涩,他缓缓抽出被鬼母攥着的手,摇了摇头:“你值得更好的人。”

“我不要。”鬼母重新抓住他的胳膊,摇着头。这个人就要死了,他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人死了还能变成鬼,那么鬼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烈泽,我们斗了半辈子,没想到最先死的还是你。”一句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正在生死离别的两人。裴罪皱了皱眉,这才看见虚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白色的狐狸,就这么直接变成了人。

这白色狐狸摇身一变,就成了个老头儿,看起来精神奕奕,只是眼神落到鬼母的身上,不由出现一丝愧疚。

裴罪愣了愣,没想到出现的人,居然是胡爷。胡北塘以前和廖烈泽是最好的兄弟,最后因为雪猫倪香而反目成仇,他们三个人大概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吧。

本来就奄奄一息的廖烈泽,顿时‘活’了起来。他伸出食指,指向胡北塘,大笑起来:“那又怎么样,现在香儿抱着的人是我,她喜欢的人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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