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穆深的车是被唐微拦下来的。

她从车里下来,走到了他的车边,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邢穆深,我有话要跟你说。戒”

“说。”此刻的邢穆深愈发沉稳忍耐,因为不想错过任何一点和她有关的消息煎。

唐微有些艰难地开口,“尤然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现在你也知道了,当时的情况医生是建议拿掉孩子的,我们也是为了倪倪的身体着想,才会……”

听着她的话,邢穆深的手掌握紧了方向盘,眼眸闪烁着一抹野兽的凶狠。

“她……知道了吗?”

“倪倪也一直被瞒着,前几天才知道……”

唐微敢说出这些话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承受他的怒火,但是邢穆深确只是冷冷咬出了一个字,“滚。”

唐微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再耽误时间,从车里出来,车子就瞬间飞了出去。

邢穆深就知道,面对那个女人,他不能有半点的脾气,他一旦从她的世界里抽出一只脚,一切都会变得失控。

可是偏偏,也只有她有那个能耐让他一直处于失控的状态。

他承认了,遇上她,他就注定了要一辈子犯贱。

“刑总,需要派人在美国打听一下吗?听说乔治已经出国了……”辛燃刚刚被召回,此时格外想要做出点功绩来表现自己。

邢穆深睨了他一眼,开口却是让他疑惑的话,“先在南城的医院里找,还有光州市。”

辛燃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弱弱问出口,“刑总,陆小姐是去了美国,我们派人在国内找?”

“让你找你就找,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邢穆深语气没有表现出不耐,但是那冷冷的目光还是让他吃不消。

整个南城都翻遍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辛燃再次灰头灰脸来到了邢穆深跟前。

“刑总,陆小姐那么关心一一和二二,也许可以对外发布消息,说……”辛燃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邢穆深森冷的目光,顿时就闭了嘴。

邢穆深何尝不知道,只要对外说孩子出事,不管她在哪里,都会出现的。

但是,他也知道,她如今承受的痛苦已经在他无法想象程度外,所以他不想再给她造成哪怕一点负担。

————————————

光州市,某军区总医院。

陆瑾倪今天的精神比前几天好了很多,她带着一顶浅蓝色的帽子,脸上带着口罩,认真眨眼听着医生的话。

医生为她制定了四个疗程的治病计划,并告诉她如果顺利的话,可做自体骨髓移植。

陆瑾倪听罢,笑着点了点头,那淡定的模样让医生都吃惊了。

“听到这个消息,你不觉得开心么?”其中一个护士留下来照顾她,问了句。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死。”陆瑾倪开口。她这次独自跑出来,一来是不想给大家带来那么多麻烦,而来,她也想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心,到底该怎么面对他……

护士听了她的话,轻笑,对她的态度很是赞赏,“那就加油,风太大,我帮你关了,还有,知道你喜欢珠宝设计,还带了本杂志给你。”

陆瑾倪弯了弯眉眼,伸手接过了硬皮杂志。

护士走了之后,她才将书放在面前的被子上,还没翻页,她就愣住了,视线锁在封面上面,凝固了一般。

邢穆深……

封面上的确是他的身影,静静坐在暗红色沙发上,目光深幽,深刻的五官隐藏在半明半昧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幽昧冷峻。

陆瑾倪一细看上面的标题,才发现,竟然有蓝庭的专访。

邢穆深一向不喜欢出现在镁光灯之下,更别说会配合拍摄这样的封面照片,但是这上面又真真切切是他的模样。

细长的手指紧贴在封面上,好像这样就能够触碰到他一样。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像接触了瘟疫一样将杂志丢到了一边。杂志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p>她瞪着眼睛看着地面,没一会儿,又咬着唇翻身下床,将杂志捡起抱回了**。

视线避开了封面,直接翻到了第一页,上面是邢穆深和记者的对话,往往是记者询问了一大段,邢穆深只是言简意赅回答一句。

前面一直都是正儿八经的采访,到了后面一个粉色的框框里,倒是多了一个八卦。

记者最后问了一句,他现阶段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他的回答却是,把某个笨蛋抓回来,打屁股。

试想一下,一直都是冷言冷语的面瘫,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说不上文明的话,是一件多么让人震惊的事情。

于是在这个闻名国内的正经杂志社上竟也多了这么一条八卦,引得无数人来猜测,他嘴里的笨蛋是什么人?

越是猜测,就越是觉得暧.昧。

邢穆深不仅是珠宝界的名人,还是成功商人的典范,所以除了一点绯闻,那自是会传遍开来的。

有记者在他的私人别墅外蹲点,挖出他如今和两个可爱的儿子住,但是女主人却一直没有露脸,猜测他嘴里的笨蛋指的是他夫人,一个丢下他和孩子走了的女人。

陆瑾倪在接下来的几天,都留心着新闻和报纸,这消息也自然没有错过。

她有些哭笑不得,又看向了床头柜上的杂志封面,她也隐隐猜到他说的是她,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在找她吗?

这个念头一出,陆瑾倪又摇头挥去,她临走前都那样伤了他,他怎么可能还犯贱来找她?

“你才笨蛋!”陆瑾倪闷闷地对着杂志开口,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封面男人的脸。

也在这时,房门缓缓被推开,男人略显削弱的身躯便出现在门口。

陆瑾倪被吓了一跳,眼瞳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嘴里惊讶得喊了一声,“邢庭!”

他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这里环境挺好的。”邢庭看了眼病房,状似随意地开口。

陆瑾倪没有回答他,这里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病房,但是也没有像无菌室那样严密,只是设计和卫生方面更加注意而已。

她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但是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只是,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邢庭走近了几步,步伐有些踉跄。

“正常人都会很好奇。”陆瑾倪有些防备地看着他。

“你爸差点要了我的命。”如同陈述一般,他一边开口,一边上前了几步,“或许说,罪魁祸首是你?”

邢庭说了一通话,便又施施然离开,好像只是来这里看她一下。

陆瑾倪低头沉思的时候,又听到了门口嘎吱了一声。

她下意识就开口道:“你又来做什么?”

抬眸却看到是邢洛擎那张妖魅的脸,“你怎么来了?”

邢洛擎挑眉合上门,来到了她跟前,“你以为是谁来了?”

陆瑾倪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他。

邢洛擎也不再追问,伸手碰了碰她的帽子,潋滟的眸子藏着一抹心疼,“听医生说了,再过三个疗程就可以接受自体骨髓移植,你确定要留在这里吗?”

乔治在美国替她找好了更加权威的医生,心理上总觉得他们比较靠谱。

“嗯,就在这里。”

陆瑾倪点头,似是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他,“你怎么跑过来了?他们怎么样了……”

她笼统的问话,让邢洛擎又忍不住挑眉,对上她热切的目光,却不忍心抓弄她,便叹了口气开口,“你爸去了美国,不过昨天刚回来,想来是知道了你没有去那边的医院,其他……一切安好,堂哥……”

说到这里,他拖长了一下语气,“堂哥一直在找你。”

陆瑾倪听到他的话,面色僵了一下,眼里溢出了一抹脆弱,“找我做什么?”

“堂哥一直说你矫情,现在看来,还真是……”邢洛擎忽然又露出了妖孽般的笑容,说了

句,“不过你这矫情劲儿倒是挺可爱的。”

陆瑾倪无语地看着他,幽幽开口,“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邢洛擎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原因吧,总是那么鲜活,说话好像不经大脑一样,但是听着却也舒服。

如今看到她瘦骨嶙峋,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在空气中一样,很不习惯,很……害怕。

他伸出手,还没覆到她脸上,就被她扯着嘴角挥开,“别,你的表情太煽情了,我会笑场!”

说完,还真的捂着嘴笑开了,眉眼弯弯,让他嘴角也跟着微扬,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有一种人,情绪很容易感染别人,她就是一个例子。

邢洛擎正了正色,看着她头顶上的帽子,不怕死地开口,“还真想将你的帽子摘下……”

下一秒,陆瑾倪已经瞪了过来,格外凶狠,甚至眼眶都通红了。

当初长发及腰,她总是想着要剪掉,但是邢穆深喜爱着,一再阻止她才没有剪,如今……她就是想留也留不了。

一看到镜子里光秃秃的头顶,她就伤心,如今邢洛擎这混蛋还总是提醒她!

邢洛擎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又将她情绪弄到了爆发边缘,有些怔愣了,而后手足无措给她抽了纸巾,“头发没了就没了,治好病再留回来就是了……”

他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弱弱的,一向强势的人此时看起来却很好欺负。

陆瑾倪忽然又扑哧笑了出来,说了句,“邢洛擎,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坏。”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邢洛擎对女人很有一套,这样的话也说过不少,但是唯独这一次,唯独面对她,才会有种心要跳出来的感觉。

“你觉得有可能吗?”陆瑾倪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腻回了被窝里。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已尽失,眉间染上愁绪。

房间外,邢庭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进来,将刚才那一幕都看在眼里。

陆瑾倪累了,便很快闭上了眼睛,邢洛擎帮她弄好了被子,才放轻脚步走了出去,还没走几步,就僵住了身躯。

他的目光落在站在他不远处的男人身上,神情震惊,“爸?”

“洛擎,你怎么会在这里?”邢庭不经意般问了句,视线探进了病房里,扫了一眼**的陆瑾倪。

邢洛擎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却开口问他,“身体都好了吗?这段时间我们找了好些地方都不见你。”

邢庭微微眯了一下眼眸,嘴角微挑,就这个神态和邢洛擎格外相似,有些邪气。

“还在做复健,过几天就回家。”

“那我先给大伯打电.话通知一下,让他们别再找人了。”邢洛擎说着,就拿出了手机。

邢庭却伸手阻止了他,“先别说,我会自己回去。”

“为什么?”邢洛擎不解,而且想要问个究竟。

“我的事情,你别管。”邢庭丢下几个字,就转身离开,好像已经笃定他不会说出去一样。

末了,又见他回过头来,提醒般说了句,“对了,洛擎,既然注定不是你的,就别再留恋了,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悠远,“不如试着自己亲手毁去。”

邢洛擎握了一下拳头,缓解了一下自己紧绷的情绪,并没有追上他。

他知道,他父亲想要躲起来的时候是不会有人能找他的。

他舒出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病房,眼里浮现了一抹担忧,看来这里也不能呆了。

可是就在刚才,他才跟医生了解过,她还在接受第二疗程的治疗,不好转院,如今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邢洛擎倒成了陆瑾倪的私人保姆兼保镖。

陆瑾倪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他,就连吃的东西都要经过他的手。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特别是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

终于医生说第二个疗程结束,陆瑾倪除了食欲不振,其

他一切正常,邢洛擎听着医生的话,余光却一直落在**的身影上。

这一个多星期,怎么就过得那么快……他也快找来了吧。

他当初听到爸的话,以为他会对陆瑾倪不利,便密切注意她周边的情况,同时将她的消息瞒得更加紧密,可是再密不透风的墙也会有坍塌的一天。

是夜,陆瑾倪被告知,因为治疗的需要,急需将她转院,邢洛擎在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眼里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光,倒是陆瑾倪,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乖乖配合医生。

但是,当她在舒适干净的医疗车上躺了几个小时,朦朦胧胧中,好像闻到了一阵清香,很熟悉……

她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却愣住了。

为什么她会被邢穆深搂在怀里?

为什么前面开车的会是辛燃,还笑着回头跟她打了招呼。

她在心里暗示自己,一定是做梦了。

陆瑾倪眨了眨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将眼前的幻象眨掉一样。

“不舒服?”邢穆深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那么真真切切!

“邢……邢穆深……”陆瑾倪眼眸迷离,嘴里溢出细碎的话,好像梦呓一样。

邢穆深收了收手臂,将她搂得更加紧密,好像抱着易碎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

她瘦了,一个手臂就能将她圈在怀里,脆弱得好像一用力就会将她碰碎一样,他不得不放柔了力道。

“半个月不见,不认识了?”寻常的表情,平静的语气,仿佛之前两人之间什么矛盾和争吵都没有一样。

陆瑾倪忽然伸手抚上了自己头顶上的浅蓝色帽子,还带着,但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到帽子下是怎么一样光景,她嘴唇颤了颤,忽然低下了头。

“邢洛擎呢?”她开口。

之后便感觉到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找他做什么?”邢穆深手臂有些僵硬,语气也微恼。

陆瑾倪现在心里乱成了一团,他不该知道才是,她明明嘱咐过的,不可能有人告诉他的……

“我要找邢洛擎。”她重复着这一句话,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

她要找邢洛擎算账,她的病情一直都是他和医生在沟通,如今忽然转院,邢穆深也出现了,一定和他有关!

他明明答应了要帮她瞒着的!

她脸上的着急和气恼,让邢穆深心脏微微刺痛,眼底光芒一暗,撇过了视线,不再跟她搭话。

想到这半个月来,她都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事到如今还挂着他,心里就不舒服。

虽然有脾气,但是却也还顾着她,手里没有用力怕压到了她。

一路上,陆瑾倪挣脱不得,邢穆深也不出声给她解释面前的情况,两人像木头人一样相拥着,气氛竟然也没有违和感。

感觉胸膛上一暖,邢穆深低头一看,只看到她的发心,看着是睡了过去……

他目光顿时柔和下来,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她,感觉很好……

但是,辛燃嘴角却僵硬了一下,真心觉得他们是最奇葩的最别扭的男女。

————————————

陆瑾倪被送到了中心医院,但是来检查身体却不是上一回见到的那些医生,后来才从辛燃那里得知,是邢穆深请回来,暂时留在南城。

医生给陆瑾倪看过之后,邢穆深便随着医生离开,临走前还命令般让她闭眼睡觉。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想着让他赶紧离开,便只是郁闷地点了点头。

只是,他和医生前脚刚走,她也跟了上去,毕竟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还是有权利了解的。

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一阵吵闹传来,她看了过去,好久才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于潇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手腕上包扎了一条白色布料,但是还汩汩淌着血,苍白的脸,圆瞪的眼睛,好像已经死去一样。

陆瑾倪呆呆看着她被抬着从她面前走过,不经意间对上了她空洞的目光。

于潇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目光

慢慢开始聚焦,最后凝聚成了一道怨恨的火光,直勾勾射到了她身上。

陆瑾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