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满温家的轻忽,但骆子甯外宿的事还是得报备过。黑恕平带着骆子甯到温家想收拾一些简单的随身衣物,但温家人的态度惹毛了他。

他们被挡在客厅,温夫人像防贼似的不肯让他们进去骆子甯的房间,只肯派佣人去帮骆子甯收拾,温家母女俩还一个劲儿地围着黑恕平问东问西。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白痴……」察觉黑恕平对她的用词感到不悦,温新娜急忙改口,「怎么会认识我表妹?」她根本不想承认那个智障是她表妹!明明就只是远亲而已,她可不想被人误会他们家有什么家族性遗传疾病,竟然会有这么一个智能不足的亲戚,丢脸死了!

「你和淳于先生是什么关系?」淳于家是标准的贵族后裔,来往的都是豪门巨富,温夫人一听黑恕平在淳于家借住,简直像猎狗看到动物尸体般双眼发亮,连原本用鼻孔看人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黑恕平对所有的问题都四两拨千斤,打哈哈地带过。他没兴趣当肥肉,所以谎称自己只是淳于帆的忘年之交,淳于帆向来爱结交朋友,三教九流来者不拒,他则是因为没钱住旅馆,才厚着脸皮央求淳于凡收留他。一听见黑恕平说自己连住旅馆的钱都没有,温夫人当下变脸比翻书还快,也不打算再多招呼他们,起身去催促佣人。

「才几样东西而已,犯得着这么久吗?是打算把我们家全搬了不成?」

黑恕平在心里觉得好笑。温家的东西他们还不屑要,只是想让子甯拿一些对她有纪念价值的物品。倒是温莉娜还不死心,继续问东问西,也不管母亲频频暗示的白眼,努力对眼前的美男子示好。

贫穷美男子虽然不能当结婚对象,玩一玩也不错啊!那小白痴真是走狗屎运,竟然认识这等高大俊美的好货色,她才不相信自己的条件会比小白痴差。

幸好温夫人管女儿管得严,使出浑身解数把女儿赶回房间。黑恕平真庆幸自己不像七哥讲究穿着名牌,要不然今天大概就走不出温家大门了。

佣人果然只打包了几件随身衣物敷衍他们,走出温家时,始终注意着骆子甯肓反应的黑恕平突然拉住她。

「还有什么没拿到吗?」因为他觉得子甯看起来好失望的样子。

骆子甯似乎以为他有超能力,大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末了却还是怯怯地低下头。「没有。」

「有没有人教妳,说谎是不好的行为?」黑恕平双手抱胸道。

闻言,骆子甯紧张地抬起头,揪着怀里佣人拿来装她那几件衣物的纸袋嗫嚅道:「奶奶的铁匣子。」她睡前一定会打开匣子检视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彷佛是仪式一般,可是佣人认定里面有温家给的值钱物品,不准她私自带走,哪怕只是带出去几天也不行。

「还有没有?」

骆子甯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乖乖地答道:「其它没关系。」反正也带不出来。

算了。黑恕平抓了抓脸颊,拉着她沿着温家的外墙散步似地走着,一边聊天似地问起那个铁匣子放哪儿?长怎样?接着又指着墙内问:「咯,告诉我,妳的房间是哪一间?」

「那里。」她指着三楼的阁楼。

「妳还真是灰姑娘啊。」住阁楼根本只比地下室跟储藏室好一点嘛!温家房子那么大,有必要把人赶到阁楼上吗?

骆子甯不敢说,因为温夫人巴不得她别出现在温家大宅子里,多一个吃闲饭的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了,要是给外人瞧见他们家住了个白痴,还是远亲,那简直丢脸丢到太平洋,她准要挨皮肉痛的。

黑恕平大略看了一下,心里有了底,然后才带骆子甯回淳于家。

今晚就让他大显身手吧!嘿嘿!

身为专门挥霍祖产的老么,每天除了吃闲饭之外,他其实也是非常勤于学习的,只是他学的东西又杂又广,多半也和继承家业或分担兄姊肩上压力一点关系都没有。比如说,他知道如何将小区保全监视录像器画面移花接木,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瘫痪保全系统,他的开锁技术比小偷还出神入化,而且,他还擅长极限攀岩。

老实说,他当初向往的与其说是侦探,不如说是「不可能的任务」里的超级特务,不过身为成年人总是对诚实说出梦想比较有羞耻心,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当一个媲美亚森罗苹……呃,是福尔摩斯的侦探。

只可惜现实是残酷的,真正的私家侦探当然不可能像金田一或柯南这两个东京双煞一样走到哪人就死到哪,最多的案子其实是抓奸或协寻走失宠物,其中他推掉最多的案子就是抓奸,因为饭店根本不让他由顶楼像蜘蛛人一样从天而降,接着帅气地破窗而入,他得很逊地带着警察和案主正面围剿,有够没格调的!偏偏这才是征信社的主要收入来源,所以去年一整年,他还真的有好几天都是吃泡面过日子。这种环境单纯的高级小区,入了夜不会有太多闲杂人等没事逛大街,他大概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攀爬路径,必要时可以藉由哪些地利条件遮掩行踪。一些有钱人就算不爱蒋花弄草,也会把院子弄出点模样,温家不只大宅的墙上爬满藤蔓,周围还种了梧桐树,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助力。再说黑家不管是在台湾的大宅或是在美国的庄园,都比眼前这楝别墅大上好几倍,小时候黑家大宅的屋顶就是他的秘密基地,眼前的挑战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阁楼窗子的锁是传统的栓式,本来他得打破玻璃,不过幸运的是窗子并没有锁上。

嘴里咬着手电筒,一进到阁楼,黑恕平对温家的不满立刻急速飘升到爆表程度!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他还以为阁楼至少比储藏室强,看来这阁楼根本和储藏室没两样!他终于知道窗子为什么没锁了,子甯如果不经常把窗子打开,这顶楼又闷,灰尘又多,没住出毛病来还真是幸运!

他瞬间下定决心,要是温家胆敢不放人,他会把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上!到时就不知是谁比较不好过了。

黑恕平找到骆子甯形容的铁匣子,离去前又瞥见床边摆着一个装了羊毛卷和针插的纸箱,箱子里还有一只看起来像兔宝宝的羊毛毡娃娃半成品。原来那天他看到的奇怪毛球是免宝宝的身体,只不过因为缩水了,本来三头身变成二头身。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兔宝宝的身体是粉红色的,头是柠檬黄,耳朵则是一只土耳其蓝,一只桃红色,还完成不到一半的四肢又各是不同颜色……黑恕平干脆把纸箱里的东西全塞进背包里,又大概巡视了一下,看得出骆子甯除了这些东西外,还真的没有其它个人物品了,连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会有一两样的发饰或小玩意儿也没看见,他不禁觉得胸口有点闷,有点疼。

黑恕平回到舅舅家时,骆子甯显然已经睡了。虽然觉得不应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翻了翻从她房间里带出来的东西,包括那只铁匣子。

那是普通的饼干盒子,盒子上原本鲜艳的金色和红色漆早已掉色,边缘也生锈了,但骆子甯仍是用褪色且泛黄的丝带将它细心捆绑固定,黑恕平解开丝带,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不过是一张又一张的小纸片。

他有种偷窥别人秘密的忐忑,尤其发现纸片上都写满了字。但他还是把羞耻心甩一边,一张一张地拿起来看。

希望奶奶生病快好。下面写了日期,是五年前的秋天。

希望有人陪我过生日,没有但糕也没光系。这是三年前的冬天。

薇安表姊给我羊毛,教我做娃娃,可惜她要到外面念书了,希望我可以很快再看到她。这是上个月。

简直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啊!黑恕平都快哭了,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偷看骆子甯的秘密。他发现子甯会的字汇似乎有限,很多缺漏或错字,语法也不太正确,甚至有些地方直接用涂鸦代替,他把这疑问搁在心上,继续认真的把每一张小纸条看完。

天亮时,他非常丢脸地,眼睛肿了起来。

那些愿望其实都很简单,黑恕平想了想,决定每天帮她实现一个愿望。于是那天,他开着蓝宝坚尼,带她去兜风,吃冰淇淋,好笑地看她盯着车窗外那些稀松平常的景色,却露出好奇又开心的表情。

回程时,他送给子甯一个小布包,让她可以把她仅有的宝贝的铁盒子与羊毛毡工具收藏起来,不用再克难地拿人家不用的纸箱子盛装。

骆子甯抱着小布包的样子,真是可爱得让他心都融了、痛了,彷佛她一点也不相信自己可以拥有一样礼物……

当老么就是有这个好处,大事都让长辈去忙―反正他们也不信任他处理正事的能力。几天后,黑恕平便直接带着骆子甯回台湾。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先找信任的医生做心理咨询。

但要突破骆子甯的心防做辅导,无法一天两天就达成,咨询师先从黑恕平的描述与淳于帆找来的各方面数据中大概做了判断。

「骆小姐做过几次智力测验,都在正常值范围内,另外也排除有自闭症的可能。她的情况应该是属于婴儿或儿童期反应性依附障碍或创伤压力症候群,通常这类的孩子会有多种不适应状态,像选择性不语症、社会畏缩……等,总之更为详细的情况要等做过全方面的评估之后才能找出结论。」

有太多事必须完成,太多问题必须重新找到答案,黑恕平忍不住对过去骆子甯的寄养家庭待她如此轻忽感到不满。

「别担心。」他安慰着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担心模样的骆子甯,开始烦恼她该不会还有情绪表达上的困难吧?啊,真教人头痛。「反正我可以养妳,一辈子也没问题。舅舅很有钱,又没结婚,没小孩,有他的帮助,妳可以慢慢适应,慢慢接受治疗。」转过头,却发现骆子甯只是冲着他傻笑,他一阵失笑,突然也懒得想那么多了,干脆把一切抛在脑后。

因为对环境陌生,骆子甯的房间被安排在他隔壁,两间房中间有个铺了柚木地板的小客厅,大片白色窗格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在夏季开满粉红与雪白绣球花的夏香树,还有遍植满园的美人樱。

刚回台湾那天,小家伙对那片窗外的景致喜爱极了,在美国时她就爱往淳于帆的花园跑,但台湾的夏季比起北美更加燠热,与其待在花园,不如待在室内,因此骆子甯若不是黏在她唯一熟悉的黑恕平身边,就是窝在那片窗子前,玩她的羊毛毡或发呆。虽然她不太说话,不过,黑恕平记得她会唱「Edelweiss」,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虽然难得开口,就算出口也都是破碎的句子和单字,但那些单字里

却有中文,也有英文。

这天黑恕平拿起吉他,坐在落地窗的窗台上,想试试看她会唱哪些歌谣。

他想,也许可以从她会唱的歌词里重新教她识字。

「Blossomofsnow,mayyoubloomandgrow,Bloomandgrowforever……」

刚开始,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睁着看起来好无辜的大眼看着他边弹边唱,黑恕平有些无力又好笑地发现她眼里又开始闪烁着崇拜的神采。

有这么了不起吗?他只不过是陪她唱歌啊!她的反应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转念一想,也许她会那么容易被讨好,那么简单就信任他,都是因为过去她的生命里真心对她好的人太少了吧!就像他舅舅,在子甯心目中可是犹如神一般的存在,让他这个外甥都忍不住有些吃味了。

好不容易她也开口随他哼哼唱唱,黑恕平发现她需要一些鼓励,才敢放声唱歌。她过去生活的环境可能有人胁迫,或者不允许她发出太多声音―他想起心理咨询师这么说过。黑恕平胸口闷极了,拨弹吉他的手指和看着她的眼神却越发的温柔。慢慢的,他发现,他的小家伙有一副好歌喉呢,他表现出陶醉在她歌声中的模样,她果然更乐于开口唱歌了。

那日,黑家的佣人从外边经过时,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混世魔头,每天都在喊无聊、尽干些让人伤脑筋蠢事的小少爷,原来也有这么阳光正派的一面!真是教他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老家仆感动得都要热泪盈眶了。

佣人们安静地递送茶水和点心,歌声和吉他声悠悠地荡漾在这座空旷且沉寂的大宅!年轻的翅膀逐一飞向蓝天,留守在此处的却又怀着太多伤悲。

门廊下,不得已离开了丈夫,预产期就在秋天的金莳芸,与黑家老太夫人一起静静聆听着彷佛能安抚人心的歌声。

这个夏天,好像多了一点美好的期待啊!

她睡着了。这不是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事,只不过让黑恕平头大的是,小家伙直接趴在他大腿上安心地睡她的,由他去伤脑筋要怎么挪动她。陌生的环境,再加上骆子甯生命中从来没有人像黑恕平这样,把她像小公主般宠着,却对她无所求。她天资驽钝,但有一颗敏感的心,若无其事和面无表情只是一种保护色,一个人的贪婪与妄念,即使裹上了糖衣,还是美化不了那颗丑恶的心,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会泄漏别有所图者的真正目的。

她分辨得出谁不贪她什么,像淳于帆和淳于家的一干佣人,像黑恕平,何况他总是这么用心地陪着她,甚至像童话故事里的神仙一般,实现了她以前曾经偷偷想过的每一个愿望。

于是,她对他,简直百分之百无条件地信任,唱歌唱得累了,她趴在他腿上休息,听着吉他铮铮声,甜甜地沉入梦乡。

她睡得毫无防备,白嫩小脸漾着幸福的笑靥,令黑恕平舍不得吵醒她。

他把吉他放下,一手轻拢她柔软的发丝,视线有时落在她又长又翘的睫毛上,有时是她曲线娇柔纤细的后颈,就算偶尔别开眼,看着窗外满园盛开的美人樱,也忍不住想着:明天可以带她出去走走,又或者可以陪她读一些简单的图文故事书―咨询师认为她是没有适时接受发展迟缓儿童的特殊教育,才导致后来进到一般学校就读,学习速度也跟不上正常学生。

他还想,如果她对手工艺有兴趣,他可以去找找有没有适合她的信息。

对了,子甯应该不喜欢摇滚乐,也许他应该改变志向,改走乡村民谣路线?黑恕平非常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想了好久好久……结果那天,当她终于醒来,他们两个腿都麻了,两个人一边柔着腿,又麻又痛之际,却忍不住觉得好笑,于是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那是黑恕平印象中子甯第一次放声笑,第一次开口喊痛,他心里只觉得这连他都想飘泪的麻痛还真是痛得有价值。

他想不到,也不曾自我剖析,原来在他俩依附与被依附之间,不只子甯把他当成生命的阳光与温暖,不自觉地,他这生活从来就没有重心的无聊大少爷所关心的、所看重的,也都是她。

骆子甯常在下午时在黑恕平的陪伴下,依偎着他睡着。后来管家说,子甯房间的灯总是亮到凌晨,虽然她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吵到别人,不过有多年管事经验的老管家,光从子甯整齐的床铺和房间里的一些小细节,都能察觉出这位小娇客似乎睡得不安稳。

「子甯小姐可能有时差问题,或者会认床。」老管家本想问子甯在美国是不是有什么惯用的寝具或睡前习惯,或许可以帮助她入眠。

但黑恕平这才想到,子甯也许在陌生的环境难以入睡,她几乎都是在他陪着她时,才赖在他身上睡着的。该怎么办?黑恕平抓了抓头发。是他坚持立刻把子甯带回台湾的,原本姑姑的意思是先让子甯在美国接受治疗,等她适应力好一些再回台湾,不过他认为就算他的兄姊几乎都在美国,但他们各自住在美东和美西,跟整天闲闲没事做的他不同,还不如回台湾,小小的海岛怎么样都比在美国来得方便。

黑恕平瞪着天花板,想着她每次像小雏鸟似的挨着他,睡得甜甜的,再想着她每天早上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禁有点心疼。他猛地坐起身,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向子甯房间。

灯光从门缝底下钻出来,黑恕平敲了敲门,却接着听见一阵奔跑声,门缝下的灯光暗了下来。

「子甯?」

他喊了两次,接着门内出现一连串碰撞声,黑恕平一阵心惊,心脏突然被吊得老高,根本无暇分析门内的情况也许只是骆子甯撞到了家具,那一刻窜进脑海的是连救命都不会喊的她被大胆闯空门的歹徒劫持了!

「子甯?」他转动门把,但门被锁上了。他低咒着冲回房间三两下翻出自己的万能开锁工具,再冲回她房门前,门一打开,立刻摸上墙壁的灯光开关。

骆子甯蹲在地毯上,抱着被撞疼的膝盖和脚趾,蓄着泪水的大眼里写满惊讶,看着黑恕平。

「呃……」黑恕平尴尬地把开锁工具往门边的红木矮柜上放,开始担心刚才的大动作不知会不会把屋子里的其它人吵醒,他可不想因为误闯女孩子闺房而被念到臭头。

黑恕平心虚地将房门合上,走向骆子甯道:「吓到妳了?抱歉。」他直接一把抱起她,边往床铺移动边问:「干嘛突然把灯关掉?」

骆子甯小手抓着他的衣襟,支吾着,「阿姨不喜欢……开灯……」

她口中的「阿姨」指的是温太太,黑恕平渐渐了解她的说话方式与习惯。

「这里是我家,那位『阿姨』管不着。」他把她轻轻放到**,床边有一排灯光与空调控制钮。「妳怕黑,以后晚上可以开小灯,很漂亮的,妳不想看吗?」他把大灯关掉,接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白色雪花图腾在天花板和墙上缓慢旋转、移动。

他笑看着小家伙睁大眼的可爱模样。

「还有这个。」他又点亮另一排夜灯,关掉雪花投影,墙上的苹果装饰一颗颗地亮了,有青苹果和粉红富士苹果,还有被切了一半,露出两颗小籽的白色苹果。

她咯咯地笑着,看他变换各种夜灯逗她开心。这房间是他小时候的寝室,五花八门的玩意儿少不了,有些则是他请管家从六姊以前的房间搬来换过的,毕竟小男生和小女生的喜好有差别,例如那一整墙的苹果小灯,本来可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哩!黑恕平换了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银河星空夜灯,完全忘了要避嫌地爬上床,躺到骆子甯身边的位置。「好啦,表演结束,该睡觉了。」既然她白天时能在他身边睡得那么安稳,他来陪她睡也是一样的吧?

黑恕平忘了男女之别,而骆子甯则是根本不懂这些,好像拿到了礼物一般开心地钻进他怀里。

直到柔软且曲线越见曼妙的娇躯贴向他,黑恕平才惊觉自己干了件蠢事。

可这时再把骆子甯推开又太残忍。

话说回来,谁说男人跟女人不能盖眠被纯聊天?而且子甯就像他的小妹妹啊!身为家中老么,他从小就不服气,因为连黑恕和跟黑恕涵这两个笨蛋的排行都比他大。所以,就当他多了个小妹妹吧,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柔了柔贴在他胸前的蚝首。小猫咪般柔软的发丝搔得他有些痒,但很舒服,他喜欢她头发的触感,忍不住伸手在她发间轻轻梳理,却在闻到跟他一样的男性洗发侞和沐浴侞香味时拧起眉。

虽然他很喜欢小家伙身上有着跟他一样的味道,但这对她来说也太男性化了。黑恕平想着,鼻尖又在她颊边嗅了嗅,惹得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他也忍不住觉得好笑。明天带她去选购沐浴用品好了,再多买几件漂亮的衣服。小女生还是喜欢娇柔一点的香气吧?玫瑰或熏衣草,水蜜桃或柑橘……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些清洁保养品有什么差别,不过让她用男性沐浴侞,感觉太粗犷了,搞不好会洗伤她娇嫩的皮肤哩!黑恕平一边这么想着,手指一边在她滑溜的手臂上来回感受着那份美好的触感,一点也没发觉自己的举动有多轻浮。

那应该只属于男人和他的女人,而不是大哥哥和小妹妹。

他决定从今以后,他的小家伙将拥有每个女孩都拥有、也梦想拥有的,他绝不会让她再过得委曲求全、战战兢兢;他们黑家的女王和公主,这辈子可不知委屈两字怎么写呢!

闭上眼时,他把有着跟他同样香气的小娃娃抱得更紧实,也更温柔,像成鸟包覆着雏鸟,微笑着感受她的呼吸与心跳,它们似乎与他的密切相连,才会让他有这么奇妙而甜蜜的归属与安心感。

原来,微笑入梦是这么回事,一定是因为想要让幸福在梦国里延续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