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起于芳丛,周围树影婆娑。楼前,正对着一池春水,明镜似的映出了它挺拔的倒影。琉璃砖瓦,红黄绿白,连湖中的涟漪也是一片斑斓。

少年簕竹马匹,不由地停步,深吸一口气,为这隐士主人的气势所震撼。

他开始怀疑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用意来,这样避世无争的母女,自己真的要应了姑母之命,将她们卷入这场皇室争斗吗?

少年情怀总是诗,多年以后,他每当忆及此时,总忍不住怨恨自己当初的年少轻狂。那时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却原来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连对人生的最后念景都无力去履行。

下马请人通传,书童地上烫金名帖:“请通告夫人,京中大司马之子陆修云求见!”

苏府下人接过这异样华丽的名帖,不敢怠慢,躬身回了一句:“两位请稍后,容小的这就进去通报主母。”一溜烟进了大门,仓惶向正厅奔去。

名帖到手,苏娉也惊了一惊。她端坐于圆木花梨藤椅中,脑中细细想了一遍:“苏州大司马陆氏?莫非……”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起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请罪的苏紫陌和丫鬟楼兰,挥手道:“你们两个赶紧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迈出房门半步。”

楼兰大喜过望,想不到主母这么轻易饶恕了她,赶忙扶起小姐,转身往东院走去。

苏紫陌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道,门外的花柳扶疏处,正立着她脑中细细回想的那位美少年。

直到次日早晨醒来,母亲派人过来通知她梳妆前去花厅,她才看清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蓦然回头——回眸间,她的眼神立刻从惊讶转成了欣喜。

公子!”她脱口叫出的还是那句“公子”。

“紫陌,这位是陆少爷,当朝大司马陆大人的独子。说起来,也算是你的远房表哥。”

表哥?紫陌疑惑起来,她不知道,母亲何时多了一位在朝中任职的亲戚?

陆修云并不奇怪,他早已想到苏娉不会将这些告诉自己的女儿的。

但事已至此,苏娉不得不说了。“紫陌,其实这位是你父亲正房夫人的外甥,他此次过来,正是奉了你父亲和陆夫人的命令,将你接回京中居住。”

她咬唇,瞒住了这背后的选秀之皇命。心中哀哀想到,早知道有今日,自己应当早早的隐姓埋名,带着紫陌去山中做一对山野村姑好过。

苏娉努力地回想十几年前,自己在万花楼出嫁的那一天。

依稀记得,那一天,自己盛装华服,婷婷袅袅地走来,抖落了一身锦绣。她矜持而端庄地微笑,因为她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京中有名的才子文臣——文采风流的殷从嘉。

她含泪告别一众姐妹,还有那个待她不算坏的鸨母薛氏,耳畔有眉目如画的姐妹流泪向她说道:“娉儿,以后得空了,记得过来邀我们去看戏……”仿佛说了许多话,现在却变得模糊而难以回想了。

然后,鼓乐齐鸣。

门外,大红花轿在等候着。

然后,她娇羞的踏着细碎的步子,矜持的微笑着,向着她一生的归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