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方是初夏,天气颇有暑意了,新月殿前的芍药花已经开得略显颓残,漫漫摊开的一大片姹紫嫣红之中,有一束赤红的花瓣锦簇的外端,有些地方已经发了黑,那花本就灼红如火,这一点黑,直如焚到尽处的灰烬,无端端的夹在翠色的叶间,格外分明。

芳如这几天忙的焦了心,本来就没好气,叫过殿里专管花儿匠的太监,指着那花束就训斥:“你瞧瞧,你好生瞧瞧这是什么?连花都开焦了,也不晓得拾掇?你们成日大米白面的吃着,自己个儿的差事,怎么就不肯上心?回头要是陛下来了瞅见了,失了咱们的脸面,仔细我不传大板子打折你们的狗腿!”

她这面训斥罢了,忿忿抽身往大殿中走去。那司花的太监耷拉着脑袋听了训,赶忙把那花盆捧了起来,正要端走。

“芳如姑姑,您一向和气,今儿个也伤了肝火了?想来是这殿中的宫人们不省事,先别生气了。喏,我这里带了一包才刚晒好的金银花茶,一会叫晓芬给煎了水上来,睡觉前哄乐昌也喝上一碗。”

这句话本来极长,来人说的却条理清楚分明,未见其人,那温软的声音已经合着几丝笑意传了过来。

芳如突兀的转过脸来,那太阳正照在脸上,白花花的极刺眼,壁照花影中走来一位枭枭婷婷的如花少女,且看那芙蓉秀面,颜色竟然比这六月骄阳更加耀眼。这般缓缓走来,手中举了一把白色执扇掩面,一时间只叫人生出种种错觉来。

待眨了眼睛,将那近处的柳绿花红拨开来,才看见原来是子默。

“给殷主子请安!您这几天偶不见来走动,公主方才还说,要去芳颜阁找您呢!”芳如满面堆笑,面上顿时一扫之前的不悦。

子默缓缓迈进殿里,一面环顾了四周,口中轻轻问道:“乐昌午睡呢?”说罢,粉白的玉藕一般的手臂向上一伸,便将头上带着的遮阳纱帽给取了下来。

宫人奉上热茶和干净的巾子,芳如又赶紧叫人去准备鲜果上来,见得子默拣了花窗下的塌上坐定了,这才靠近前几步道:“您今儿来的可真是时候,方才陛下才去了,早半柱香的功夫,您都非得撞上不可。”

子默正喝着茶水,这时吓的差点喷出来,她缓了缓心神,笑着斜睨了芳如一眼。道:“姑姑,你就会拿我说事,人家这么大太阳的也赶来给你送茶,你倒好……”。

芳如只是笑,一壁站着,眼睛深深看着眼前的姝色丽人,少顷叹息道:“您躲了他两年,这两年里,但凡时节,您都装病不出门。我有时常想,若是陛下见到您如今这般的绝色动人,只怕是心都要给你揉碎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