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溪水中将她抱了起来,她的身体极轻,几近婴儿一般的柔软与轻盈。他上岸一看,那星眸紧闭着,显然早已昏了过去。月色下,这面容如此的相似,恍惚就如隔世重生一般----

他心中剧痛,她睡的安稳,几乎不见呼吸之声。山间风大,吹得他青色长衫下摆飘飘拂拂,那风像小儿的手,拂在人的脸上,又轻又软,心底深处,最粗砺的地方猝然被揭开,才知道底下是柔软得绝不堪一触的脆弱。

这么些年来,万众景仰的人生,戎马倥偬纵横天下,几乎自己都以为自己真的忘了,忘了那些过往岁月,那些如海情深,不能割舍的时候,也曾这样伤心如狂,也曾这样几乎忍不住热泪。

他不敢想,不敢回想。一切竟然都过去了,竟然熬了下来,再深的情,再痛的爱,抱着渐渐冷去的身躯,连一颗心都寸寸灰去。

那一刹那的绝望,有谁能够明白。当最爱的容颜在怀中失去生气,当最后一次呼吸终于落定,那血濡湿的并不仅仅是自己的衣裳,连五脏六腑都被绞成了齑粉,和着暗红微冷的血,缓缓凝固,从此此生便改了一个样子,活得再风光,抵不过午夜梦回,渐渐醒来方知一切成空的虚冷。

“雪儿……雪儿……”是她回来了吗?是吗?

她或许不会知道,自从她死后,漫漫长夜成了一种酷刑,如果她入梦来,如果她不入梦来,醒来时枕畔总是空的,带着一种寒意彻骨。

他呆立许久,直到夜风将他的神志再次唤回。他迟疑的伸手在那玉额前一探,才发现她烧的厉害----他见过许多染上疫情的人,知道如果是染上时疫的话,断然不会烧的这么严重。她许是病了,而且看起来病的不轻----

宁亲王抱着这样**一个女子,一时大大的为难起来。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将她带回去自己下榻的行馆别院去比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