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就像是场赌局,赌对了盆满钵满,赌错了倾家荡产。你以为你在遵循信任的规则,寻找怀疑的蛛丝马迹,其实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受控的游戏,秀秀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一席话,姬宫湦就会改变对褒姒的态度,可起码……她是压死骆驼的一棵草,褒姒的悲剧是因为她是一个不守规则的后宫女人,她的不结盟最终让这个后宫里竖起了无数她的对手。

姬宫湦没有回答秀秀的问题,褒姒怎么可能不知道伯服会水?因为伯服就曾经这样蒙骗过褒姒,那一幕却偏偏被他给看到了,若非如此,也许此刻的楚夫人已经死了,姬宫湦也就不会看出这是一场伯服精心布置的局。机关算尽,始终敌不过命数二字。

伯服被推入水中,挣扎半晌而后渐渐销声匿迹,岸上的楚夫人离开,姬宫湦则待人回到显德殿去,伯服肯定会来向自己告状,他多希望自己猜错了。可是诚如这位帝王所料,自己的儿子在不久之后浑身湿漉漉的从水里钻出来,游到了岸上咳嗽了两声,将裙褂上的水象征性的拧了拧,瞪着楚夫人离开的地方,“她还说了些什么?”

“拿秦国的事情来威胁我,要我不要和大王说出真相。”赢开说道。

“哼……”伯服冷哼一声,看着赢开吩咐道,“你跳下去。”

“啊?”赢开大惊失色的问道,以为自己听错了伯服在说什么。

“你若是不跳下去,怎么解释我是怎么上来的?我若是能自己上来,刚才也就不必演那出戏来蒙骗楚夫人了!”伯服说道,赢开点了点头,跳入了荷花池中,他不懂水性,只敢在荷花池的边沿稍作逗留,衣服鞋帽全部都湿了就赶紧上岸来。伯服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步走在前面朝着显德殿的方向走去了,心中不免对楚夫人嗤之以鼻,此事他本以为要费些心思,却因为楚夫人的城府浅而轻松达成,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出现在显德殿中,所到之处留下一行水渍,悉人们瞧见这位太子爷和秦伯这个模样从外面走来,俱是一惊,赶紧迎上去问道,“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王在吗?”伯服径直问道。

“刚刚回来了……”悉人说道,指了指里屋的书房,“黑沉着脸,只怕是心情不太好,殿下最好不要再激怒大王了。”这悉人善意的提醒道,因为太子和周王之间频频闹出矛盾,叫整个镐京的人都为这位年幼的太子捏了把汗,如今是姬宫湦再无子嗣,否则哪里只怕是废太子的风波还得再上演一轮。

伯服对着这善意提醒自己的悉人点了点头,面上挂着笑意向他致谢。

“殿下可需要老奴去寻些干净的衣物来?这是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悉人问道,伯服却摇摇头,“不必了,正巧需要这件衣服!”他说着就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去,内里的悉人向周王报备太子来了,姬宫湦就点点头叫悉人让太子进来,心中其实已经沉下去了大半,再看着伯服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进了书房,一进门就“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整颗心就完全沉下去了,知道伯服的行为处事和自己所猜测的相差无几。

“父王!”伯服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姬宫湦,眼泪汪汪的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若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只怕姬宫湦就会信了这个七岁孩子的哭诉,将楚夫人拉入显德殿来一顿杖刑,现在心中虽然有口怒气,可看见伯服的哭哭啼啼心中还是有些动容,他对自己孩子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姬宫湦微微的皱了皱眉,看着站在门外的悉人说道,“去拿身干净的衣服给太子换上!”

“是!”悉人得了令,从这屋子里退了出去。

伯服仰头看着自己的父王,眼泪婆娑,“父王,刚才楚夫人要杀儿臣,将儿臣推入荷花池中,险些要了儿臣性命,若非秦伯舍命相救,儿臣就没有性命来见父王了!”他说着就大哭了起来,“还请父王为儿臣做主,后宫中有这样的夫人,实是父王之祸!”

“寡人的夫人是什么人,现在是还轮得到你来教训寡人了?”姬宫湦猛地一拍桌子瞪着地上跪着的伯服怒斥道,不知道为什么伯服在和别人说话、做事的时候处处都显得很得体,可是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常常惹得这位君主勃然大怒。伯服年岁不大,心中对自己的父王颇有怨怒,便是心中想了再多得体的话,带着这样的怨怒难免就以口误的形式将真话说了出来,伯服知道自己不敢干预周王封什么夫人、娶什么嫔妃,可话到嘴边就像是不由他一样,径自而出,伯服被姬宫湦这一通吼,吼得有些乱了手脚,好在很快的稳了下来,只是向姬宫湦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父王若是觉得楚夫人将儿臣推下荷花池,险些要了儿臣的性命是儿臣的错,儿臣这就前往酉阳宫中向楚夫人配个不是!”

姬宫湦的眉头深皱,这话他听着心里颇为不满,看着刚刚拿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悉人进门,就吩咐道,“把衣服放下,去酉阳宫请楚夫人!”

“是!”悉人答道。

“先把衣服换了。”姬宫湦说道,站起身从桌案前踱步到伯服的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今日你和秦伯应该去前殿上朝,你们两个人却都没有去,而是在后宫中和楚夫人发生了争执,此事你不觉得该同寡人解释一番吗?”

“微臣罪该万死!”赢开看准时机也“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姬宫湦不断的磕头,“此事全是微臣不是,这些天微臣接到秦国信函,犬戎大举挥师攻打我秦国都城,此事令我这几日心神不宁,如今百里成大军在南,随时准备攻打申国,犬戎大军却在申后,微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思前想后始终不得要领!昨夜晚些时候,便派人前来说与太子殿下,殿下向太宰宫告了假,原本打算今日同微臣商议此事,我们二人在荷花池边上详谈,恰逢楚夫人路过此地!”

姬宫湦的眉头皱了皱眉,犬戎攻打秦国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就等着这位秦伯和自己开口了,不

想这小小年纪的赢开倒是能忍,忍了诸多日就是不肯对姬宫湦提及一个字,却来找只有七岁,什么主都做不了的伯服相商,说起来倒也叫这位君王感到可笑,“哦?犬戎攻打秦国,此事为何不在早朝之时向寡人提起?”

“如今大王忙于处理司马雍稹的案子,此事还没有尘埃落定,我西秦又陷入战局,微臣不敢再添大王烦恼,只好希望能自己解决此事!”赢开说道。

“此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姬宫湦问道。

此事伯服根本就不知道,若不是此刻要寻了理由说自己为什么没有去上朝,只怕赢开也根本不会将此事说出来,伯服咬了咬牙,手攥的很紧,此事叫他对赢开颇为不满,虽然不知道刚才赢开和楚夫人说了些什么,现在回想起刚才的只言片语,此事好像整个人后宫的人都知道了,就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叫伯服心中大为不悦,狠了狠心对自己的父亲说道,“依儿臣所见,百里成南面的大军不宜妄动,如今天下皆知秦、郑将要围剿申、楚,只怕是百里成一动,申国若是率先起兵,得了先势,秦国难免疲于奔战,陷入被动!父王不妨派我大周兵马,前往秦国与犬戎作战,犬戎听闻我大周挥师,必定狼狈而逃,届时我大周军马再挥师南下与百里将军会师,一改当日分三路攻打申、楚的方案,转而改为两路进攻,申国虽然凭借天险易守难攻,但我大军数倍为之,申国必成软肋,届时想要钳制楚国就易如反掌了!”

“好一个易如反掌!”姬宫湦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他的这番见解洗刷了刚才自己对自己儿子的不满,面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意,“先去把干净衣服换了,不要着凉了,此事容后在朝堂上商议,再做定夺!”

伯服的这番话叫赢开难受了,赢开咬着自己的下唇,有些后悔当日为何不肯提前将此事告知伯服,也免得自己今日在这里被伯服这样摆了一道,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句,“殿下所言极是,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楚夫人为何会同你们二人起了争执?”姬宫湦看着伯服问道,对他会怎么回答自己也感到颇为好奇,伯服才刚刚拿起干净的衣服,听见自己的父王这么问话,就赶紧将这衣服放下,转而又跪倒了姬宫湦的面前,“父王恕罪!”

“恕什么罪?”姬宫湦不解的问道。

“母后被人陷害谋害申后,此事令儿臣心中难过,与楚夫人的言语当中也是想要为母后一争长短,却不想楚夫人怒极攻心,将儿臣推入水中,甚至想要治儿臣于死地!”伯服说道,这话叫姬宫湦点了点头,“你身为褒后之子,为她一争长短也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不仅如此!”伯服艰涩的说道,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还有什么?”姬宫湦问道。

“儿臣所以清楚母后是被人诬陷、冤枉,皆是因为借楚夫人的手杀申后,挑起申、楚二国的争端是儿臣同郑夫人相商而出的决定,母后对此事全不知情!”伯服一字一顿的说道,身后却传来了楚夫人熊宁那同样稚嫩,却十分尖刻的声音,“你撒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