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既然张敖不是心甘情愿地归顺,那么还能将他的一帮臣下赐给他吗?贯高等人,虽然能耐不大,但是倘若他们从中作祟,难保不会保张敖出逃,干脆给他派上忠于西楚忠于自己的人,不怕他小张想飞出去。

至于贯高那一帮赵臣,嘿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下这群隐患做什么?项羽唤来季布,耳语几声,季布点点头,出了大帐,去送贯高等人一程去了。

斩杀了贯高,等于将张敖的根全部砍断,让他成为孤零零的一个悬挂在墙壁上的辣椒,看上去和是漂亮,但已经失去了水分和养料,就等着一天天的干瘪下去,最后蜷缩到一块,等着别人拿去下酒。等天下大定了之后,项羽会让他去安稳地当赵王吗?果真如此,那不是和自己为难吗?项羽何等睿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呆事?

张敖归降西楚的消息传出,可把刘邦给气坏了,连连拍着案几痛骂:“竖子,竟敢背寡人而降项羽,他日为我所擒,定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大王不要发怒,张敖为项羽所擒,身为囚徒,凡事岂由得了他?定是项羽那厮放出假消息,以『迷』『惑』大王及天下百姓,使人以为大王亲戚背叛,已是日暮途穷。”厅中突然走进一人,听得刘邦正在大骂,忙开口分析道。

刘邦不用抬头便知道这是自己的大老婆吕雉,刘邦一听这话,气不打不处来,指着吕雉的鼻子骂大道,“都是你,不是你这『妇』人,寡人怎么会将女儿嫁给张敖?不是你,怎么会让寡人遭天下人耻笑?”

“大王何出此言?”吕雉惊怒道,“当初将女儿嫁于张敖,可是大王与张敖之父张耳有约在先,与妾何干?”

“总之,你当初没有阻拦,你就有责任。”刘邦气急败坏,说起了横话。

吕雉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指着刘邦的鼻子,颤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王昔日不以我母子为重,使我等身陷楚营,幸得我等得以生还,今大王不顾我女之安危,以其为饵,拉拢张耳,今赵人败绩,不思夺回我女,尚在此怨恨我母女,不如将吕雉投入大牢,或献于项羽。”

刘邦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厅中只有张良一人,只得尴尬地咳嗽一声,上前拍拍老婆的肩膀,低下声音道:“是寡人的不对,寡人也没有怨恨夫人什么呀,夫人还得助寡人与项羽争夺天下不是?现在情势危急,寡人一时急噪,因此伤害到夫人,还请夫人见谅。”说罢,大大地施了一礼。

刘邦的突然转变并没有打动吕雉,吕雉见惯了自己老公的这一套,也就见怪不怪了,但也不能把事做绝了,只好顺着坡下来,换了个腔调说道:“大王,而今项楚势大,正是你我同舟共济之时,大王怎可未拒敌而先自『乱』?”

“夫人说的极是,”张良连忙『插』嘴道,“项羽拥雄兵数十万,虎视眈眈,而我只有函谷关天险以拒,关中虽是丰沃,然多年征战,民众疲惫,恐已无力再与项羽抗衡,但我君臣同心协力,未必没有转机。”

“是啊是啊,”刘邦见张良为自己解围,也忙扯开话题道,“项羽雄兵数十万,寡人看纵然有天险阻挡,也难以抵挡多久,前番鸿门宴之前,寡人不也拒项羽入关吗,还不是被他强行攻破?子房你可要为寡人想个万全之策。”

张良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子房所担忧者,并不在函谷关,而在武关及大河渡口,此二处项羽也可进兵,且易为突破,故子房请大王撤函谷关之兵,以御此二处。”

“撤函谷关之兵?”刘邦一惊,嘴巴张得老大,“倘若项羽强行攻关,为之奈何?”

“函谷关车不分轨,马不并鞍,易守难攻,只需一万之众,便可御十万之敌,不过虽如此,子房还想请夫人前往关上坐镇,与夫人之兄共扼关中咽喉,关上众军见夫人亲临,必定效命。”张良冲着吕雉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吕雉笑道:“先生不说,我也正有此意。”

“那就劳烦夫人了。”刘邦也讨好似地向吕雉一笑,可惜吕雉没有理睬,他只得又尴尬地回过头来问张良道,“那寡人该置于何地?”

“大王宜亲至武关,世间能制英布者,唯项羽与大王二人而已。”张良立即回道。

“那大河诸渡口,何人可以为寡人分忧?”刘邦又问道。

张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子房不才,愿为大王走一遭。”

“哎呀,有子房亲自前往,渡口无忧矣。”刘邦一高兴,握住张良的手,激动地说道。

“不过子房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王成全。”张良抽出手来,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的躬。

“请讲请讲。”刘邦连忙说道。

“此非常之时,局势千变万化,子房想请大王赐子房宝剑一口,以便宜行事,所调兵将,可先使后奏。”张良的腰一直弯着,没敢直起身来。

伸手向老板要大权,张良也不敢太拖托大,态度极其恭谦。

刘邦稍稍一愣,旋即拍拍张良的肩膀,笑道:“子房何必如此客气?寡人视子房为左膀右臂,莫说现在,便是日后,子房调遣寡人之军,也可便宜行事,不必奏报。”

“谢大王,”张良激动地再行一个大礼,道,“子房敢不鞠躬尽瘁,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函谷关上,赤『色』的大旗猎猎飞扬,整齐的士兵列在城楼之上,警惕地看着前面的官道,以防东面的楚军突袭。关上的将士们听说汉王王妃亲自前来函谷关督战,一个个精神倍长,顿时好像心中有了底气汉王妃都在此,汉王会让函谷关失守吗?有王妃在这里看着,弟兄们能不卖命吗?

突然前面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黑点,并且传来了有节奏的马蹄声,黑影越来越近,渐渐地能够看清楚了是个穿着楚军衣甲的军士,正驰马疾速向关下冲来。

“站住!再不停下就『射』箭了。”一名十夫长拉开硬弓,冲着关下的楚军士兵高声喊着话。

“吁~!”那名楚军军士勒住战马,举头望去,冲着关上回道:“请回禀汉王妃,就说西楚霸王有使求见。”

“楚人使者?”十夫长疑『惑』地喃喃道,但随即又高声应道,“那你等着,我给你去回报一声。”

吕雉正在关内的议事厅中和自己的哥哥谈着函谷关的守备情况,正聊到兴头上,却听到项羽有使求见,不由得大疑,问着吕泽道:“兄长可知项羽遣使前来,是何用意?”

吕泽也是疑『惑』不解,只得笑道:“总不会是项羽前来和谈吧?”

“那倒不会,如今楚军势大,正欲全歼我军,一统华夏,岂会遣使求和?”吕雉苦笑着摇摇头道。

“那唤来人一见,不就知道项羽的意图?”吕泽说道。

吕雉点点头,对前来禀报的军士说道:“速去带楚使来此一会。”

不多时,楚军使者被引到了函谷关的议事厅内,楚使见了吕雉及吕泽,行了个大礼,恭敬地说道:“小人叩见汉王妃。”

“起来吧,使者何必行此大礼?”吕雉心中疑虑更深,但她还是不『露』声『色』地道。

楚使站了起来,回道:“小人来关之前,霸王曾亲**代,王妃乃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千年不出,故要小人务必要恭敬对待。”

项羽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吕雉是历史上第一位女『性』统治者,而且在其任内,政绩斐然,为汉代文景之治开创了一个好头。只是她为人狠毒,心胸狭隘,导致后来的诸吕作『乱』,差点换掉汉家江山。

“噢,霸王真是这么说的?”吕雉一听楚使这样说,心中也有些欣喜,不过脸上依然是沉静如水。

“霸王还说,王妃之雄才大略,纵然须眉男子,亦愧称不如。”楚使继续肉麻地拍着马屁。

吕雉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口气也柔和了很多,笑道:“霸王派你前来,总不会尽说这些中听的话吧?”

“小人几乎忘掉正事,该打该打,”楚使忙道,“霸王欲与王妃一件人情,不知王妃可愿接纳?”

“噢,是何物?”吕雉眉『毛』一扬,问道。

楚使不慌不忙,说道:“赵王张敖乃是王妃女婿,赵王妃乃王妃爱女,霸王素怀仁义,不忍加罪此二人,又尊仰王妃大才,故愿放赵王二人归汉,请王妃前往迎接。”

“什么?”吕雉心头大震,自己的女儿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刚刚将她出嫁,就成了凶暴的项羽的俘虏,在咸阳,她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为女儿牵肠挂肚,今天乍一听到项羽愿意放回自己的女儿女婿,一时间竟忘了说什么才好。

“项羽当真如此仁义?”吕泽见妹妹不言语,忙接过话来。

吕雉被哥哥惊醒,方才回过神来,问道:“霸王真愿放回赵王夫『妇』?”

“霸王顶天立地,岂会出尔反尔?”楚使有点不高兴了,气呼呼地道。

“那霸王为何不直接将赵王夫『妇』二人放回,何必通报与我?”吕雉心中疑『惑』大起,不由得问道。

楚使微微一笑,道:“霸王愿借此良机,与王妃在阵前一会,共论天下大势,不知王妃能否应允?”

吕泽一听这话,冷哼一声道:“项羽莫不是想借此机会,袭破我关?”

“将军说哪里话?”楚使脸『色』一沉,道,“我家霸王何等英雄,岂会行此『奸』诈之计?归还赵王夫『妇』,绝不食言,若将军等怀疑,待王妃一出,可紧闭关门,再与霸王一会,霸王曾说,昔日两军对垒之时,亦不曾加害王妃及太公、世子等人,今日岂会再行杀戮?”

吕泽还有疑虑,吕雉却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回覆霸王,就说吕雉愿于明日午时霸王关前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