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将们看到这公子在旁边的听着,一时间倒也话语少了些,都继续俯视楼下的慢慢而行的金国使团,说实话,罗东对于这金国使团的规模确实颇为惊讶,除了几百名护卫骑兵外,后面马车、随行人员也至少有四五百人,这称之为一支军队,那也丝毫不为过。

“这些兵马难道要在驻扎在城内?”罗东好奇的问道。

这里临安府最高级别的军将也就是毕进这样的副将,自然无法回答罗东的问题,旁边倒是有人代为回答了,正是那公子身边的中年男子,“依据宋金约定,双方护卫都在城外驿馆暂住,正副使者可带百人在城内四方馆驿听宣!”

罗东转头看了这中年男子一眼,这人四十来岁,白面无须,眼神却十分犀利,他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指点!”

那公子朝那中年人微微一点头,中年儒生开口问道:“方才在下无意中听到将军是来自山东沂州军中?”

罗东一愣,没想到对方直接找自己问话,这对方路数自己的搞不清楚,刚才察言观『色』之下的判断,实在难以断定对方来历,不过显然对方的身份要远远高于自己,整理了一下思路,便答道:“在下是沂州副将罗东,来临安府递送公文,不知道大人是……”

那中年儒生微微一笑,“老夫陈俊卿,只是听闻山东战况激烈,所以才想询问一二!”

这人一报名号,罗东还在绞尽脑汁回忆这颇为熟悉的名字,旁边毕进、李公佐和其他军将已经急匆匆施礼,口称:“拜见御史大人!”

众人当中,也就罗东有些特立独行,没什么动作,不过他看到旁边那公子,已然想起来这陈俊卿的来历,这也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人物,日后与虞允文同殿为相的大人物,这旁边的公子,他基本上也能猜测到了。

陈俊卿历史留名一是因为他抗金的主张,二是因为他有些传奇特『色』的经历,二十六岁与同乡黄公度同中状元、榜眼,传为一时美谈,赵构也是大为奇怪,一榜之中竟然状元、榜眼是同乡,这在科举历史上也是少有的现象。

赵构召廷试,便问了这个问题,“卿土何奇,辄生二卿?”你们那旮旯有啥奇特的玩意,一下子出来两人物!陈俊卿回答道:“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这颇合宋太祖取天下寒士的科举初衷,所有很得高宗赏识。

他微微一躬身,说道:“原来是御史陈大人,这莆阳一榜两甲的盛事,我求学之时常听老师提起,今日竟然能有幸拜见大人,颇为意外,刚才有些失礼了!”

陈俊卿本来颇为严肃的表情也是一缓,这罗东也就是一名低阶武将,自己的故事竟然也能知晓,这是让他十分意外的事情,所谓文武殊途,宋代尤其是这样,武将在于文官眼力那是完全是一些匹夫之辈而已,对于罗东的失礼,他本来就没有介意,毕竟山东之地的军将,说白了也就是朝廷给个名头,都是当地的农民军而已。

“罗将军看来还是读书出身的啊,这投笔从戎之志,可敬!刚才听你说,你曾见过这使团的护卫兵马?”看来陈俊卿对这点比较关心,罗东自然明白这应该是旁边那位公子关心的问题。

“知道一些吧,这应该是海州防御使徐文的兵马,在数月前沂州战事中,与我大军交战过,我军只有轻骑,而且数量远远不如对方,步卒有甲胄者只有十之一二,所以只能弃守沂州!”

旁边那公子听到沂州军连老窝都丢了,有些着急的『插』话道,“那沂州军岂不是已无立足之地了?”

“公子,不尽然,沂州乃是四通八达的地方,周围有海州、莒州、邳州、滕州各州兵马虎视眈眈,实在是难守易攻之地,现在赵开山将军已在沂南临水驻扎,沂南地势险要,两翼都有河道阻隔,背后依靠沂水、沂源兵马接应,进可出入沂州,退则依险而守!现在已经恢复到占领沂州之时的兵力了!”

“噢……”这公子听到罗东的解说,倒也松了口气,想了想说道:“赵开山将军真是豪杰!在这死生之地,立此不世功勋!”

陈俊卿显然要老道的多,他立刻发现的问题,问道:“罗将军,这沂南之地要来临安府,那可不容易啊,你是如何来的?”

“沂州失守后,下官领军已经袭破日照之地,我是渡海而来!”

陈俊卿点点头,以示嘉许,然后问道:“罗将军,依你之见,沂州军能在山东之地防守多久时间?”

罗东低着头,脑筋快速转动着,虽然按照自己的历史知识,似乎山东的义军是愈演愈烈的局面,不过自己这穿越后,鬼知道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不过他马上想到的答案,“陈大人,这山东的局面的关键在于海陵帝,还不在于沂州军!”

陈俊卿和那公子显然都很意外于这个回答,“罗将军,详细说说!”

罗东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的路人,这含义很明显,这等军机大事,这环境可不适合。

陈俊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点头想了想,又跟那公子耳语了几句,说道:“那过几日,我让兵部再找罗将军来仔细谈谈。”

罗东拱拱手,笑道:“下官恭候陈大人消息!”

这会儿下面金国使团也已经过去了,那公子和陈俊卿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又匆匆而去。

见这批人走远了,罗东才回头问李公佐,“公佐,你看陈大人陪的那位公子,会是那家的勋贵?”

李公佐常年在淮南、淮北玩游击,说道朝廷中的消息,那也基本是两眼一抹黑,旁边毕进到底了是老土地,想了想,看看周围闲散百姓都已经走散了,才低声说道:“我估『摸』着,这位公子,不是普安郡王赵瑗,就是恩平郡王赵琢,官家至今未立太子,这事切不可多参与!”

众人自然知晓厉害,罗东虽然了解,大宋历史上少有血腥的王位争夺,不过这可不代表这事可以随便掺和,他自然知道继位的是宋孝宗赵?,不过这毕进说的名字里竟然没有赵?,另一个候选人赵琢倒是有的,难道自己穿越后,未来皇帝都改了?还是改名字了?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头痛。

众人又喝了一会儿,才尽兴而去,罗东则死皮赖脸的跟毕进说好,回头要去他家串门,这其中的司马昭之心,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咱有千年底蕴呢。

毕进对于罗东对自己的尊重自然是十分的开心,非常爽快的应下来了,让李公佐到时候一起来。

天街上一辆宽敞的马车上,那个贵公子和御史大夫陈俊卿两人对面而坐,倒也丝毫没有拘束的样子。

陈俊卿眼睛微闭,不过坐姿还是非常端正,那公子怎在低头想着什么,过来一会儿他抬头问道:“老师,这金国使团来我临安耀武扬威,你有什么看法嘛?”

“殿下,靖康之难已经过去三十载了,刚才那罗东所陈的山东之近况,故国之地百姓的困难可见一斑,这民心可用啊,不过老臣还是那句话,韬光养晦,静待时机!”陈俊卿眼睛微微睁开,平静的说道。

“老师之意,我自然明白,只是看我已过而立之年,至今未有建树,心中颇有不甘!”这公子自然是个聪明人,这些话也就就在私下说说。

“殿下之志,老臣自然明白,但是在大事未定之前,切勿轻举妄动,凡是小心谨慎才对!太后对你常有成见,你还是应该常执孝礼于殿前,史大人会相机劝谏陛下的!”

“老师,我明白了,”这公子点头应下,转身又问道:“老师,今日你为何要叫那罗东来府上问话?你不是说要韬光养晦嘛?”

陈俊卿微微一笑,“这也是我临时起意的,原本我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今日早朝,兵部侍郎韩元吉和兵部尚书在朝堂上启奏同一件事,却与这罗东大有关系!”

那公子奇怪的问道:“老师,这罗东不过是个八品的武将……尽有这等能力?让兵部两位大员同时奏告父皇?”

陈俊卿呵呵一笑,“殿下,兵部两位大员奏报的同一件事,但是说法确是南辕北辙,兵部尚书于安说这罗东误判金国消息,狂妄无知,恐惹两国纷『乱』,造成百姓涂炭,而兵部侍郎韩元吉奏报,罗东所呈报金国动向信息重要,推断合理,金国备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老师,你如何看此事?”

“汤思退在相位数年了,陛下要启用他为左丞相,可见陛下之意,那是不希望再动干戈,但是陛下那是兵戈中走出来的皇帝,自然知道这武备不可轻废的道理,所以以陈康伯为右丞相,而在兵部之中也是如此安排!”

“……老师,我明白了!”

“殿下,这罗东只是你要注意的新生力量而已,若是能为我用,那就不妨在日后扶持一下,而他代表的是不同于朝堂之上的力量,当然,这股力量现在是极其弱小的,但是方便控制,所以我才让他来府上问话。”两人一路密谈,很快就到了宫城厢南面的一处戒备森严的府邸,府邸门口高悬的牌匾上写着“普安郡王”。

罗东下了酒楼,又被毕进和他手下的军将邀请去选锋军看看,对于这大宋鼎鼎有名的军队,他自然是有兴趣的,选锋军大营可不在临安府,这里就驻扎了京畿营一部,直接的指挥官就是毕进了,下辖士兵1500人,全是步兵,让罗东眼馋的是,其中竟然有100名步人甲重步兵。

罗东饶有兴致的看了京畿营『操』练,倒也是有模有样,『操』练的步兵方阵结构和罗东抄袭的长枪方阵差不多,都是依靠密集阵型来破敌,不过使用的武器差别很大,绝大多数用的是长柄刀和长柄斧,这也是宋军的制式兵器。

毕进那是参加过早期宋金大战的老将,看到罗东对于京畿营训练颇有兴趣,倒也毫无保留的介绍起这步兵阵的战术,这步兵武器的配置,都是应对金国大批马队而形成的,当年郾城一战,面对对方铁浮屠和拐子马,都能力战而胜之。

这自然得益于这兵种的配置,像毕进这营都是纯长武器的兵种,适合防守后进行反攻,长刀和长斧都是对抗骑兵的利器,下砍马脚、上剁骑士,长柄斧头往往都是一击致命的。

当然,对于宋军这支步兵占大多数的军队来说,弩弓这些远程武器是必不可少的,罗东自然了解不少这方面的资料,岳家军那时代,由于多次大破金国兵马,军中骑兵数量绝对不少的,鼎盛时期,岳飞的中军就有8000铁骑和4000重步兵,而归他辖制的其他十二路兵马,骑兵数量也不少。

不过绍兴议和之后,宋国就彻底失去获取大批战马的途径,军中战马多由吐蕃、大理长途购买,而且数量也大幅度减少,毕进说起这军中变化,也是不胜嘘嘘,周围亲信军将也是脸『色』暗淡。

为将者,都知道这机动对于军队的重要意义,而宋军在这种局面下,军队的发展,只能采取另外一种极端的模式,发展至强的步兵和弓弩,当然,南宋这时代掌握着最先进的科技。

临安府东作坊和万全作坊那是这时代最庞大的综合『性』武器生产基地,此外临安府还有器甲所、御前军器所、制造军器所和都作院这些专业的生产工场,毕进向罗东介绍武器和装备时,自然颇为自豪的把军中利器逐一介绍,这可让罗东、杨毅两人眼馋了半天,这些临安府万全作坊出品的利器,可比各州府作院出品的武器好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