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现在正在攻打皇宫,我趁乱将他们支走。你快跟我走,等我哥攻下皇宫,他就该来处置你了。”

望着眼前端木杰伸来的手,她有片刻的犹豫,这一走,势必会连累到他,但她已经受够见不到光明的日子,她想离开。她将手递向他,借着他的力跳下囚车。

囚车外果然已没有了士兵守卫,不远处清晰可见攻城的景象,壮观而惨烈。古往今来,通向权力之路都是用无数人的性命铺出来,当你低头俯视,你会发现你的脚下全是殷红的鲜血。

北宫青接过端木杰递来的马缰,和他一起牵着马悄然离开大军的队伍,他们必须趁着前方的战乱,离开这里,待到战事大局已定,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刚走出不远,遥遥望见一人从远处策马而来,身影有些熟悉。待走近时,北宫青认出了他,惊讶地低吟道:“吕翔?”

“吕翔,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奉公子之命来送诏书。”

吕翔乍见到她也有些意外,她不是该在端木俊身边吗?端木俊此时正在奋力地攻打皇宫,她为何却要离开大军?

“诏书?”北宫青十分诧异,若是诏书该是由官员送至才对,怎么会让一个与朝廷无关的商人来送。

吕翔回道:“皇上已在昨晚驾崩,留下了传位于瑞王的诏书,公子特命我送来军营。”

“你是说父皇他……”端木杰心中一紧,之前听闻父皇病危,他就焦虑不已。如今却突然听到父皇驾崩的噩耗,无疑是个极大的打击。

“阿澈他……让你来送诏书?”听到他是奉李澈之命,她顿时有些了然,想起那日在离城的醉仙楼分别时他所说的话,他果然言出必行,真的说到做到。她突然觉得可笑可悲,她全心全意地帮助那个男人得到他想要的权力和皇位,而他又是如何对待于她?还有那个淡雅如水、目光清澈的男子,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助她的心上人登上皇位?

“这里有两份诏书,其中一份与你有关……”

吕翔昨晚在烧毁诏书前看了一眼诏书的内容,这才知晓公子为何执意要烧毁它。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公子为她郁郁寡欢,饱受相思之苦,私自决定将诏书原封不动地交给端木俊。他深信以端木俊的性情定会为了江山而舍弃她,这样一来,公子便有了机会。

“我看看。”北宫青疑惑地望着他,从他手里接过诏书,她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端木紫对她的戒心,她是了解的,他在临死之前还不忘她的存在,她究竟是该感到荣幸还是悲哀?

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诏书的内容,她的手微微发.颤,脸上的表情由吃惊到悲愤,再到仰天大笑。

“哈哈……想不到我北宫青竟成了南翼国的红颜祸水……哈哈……”

她该当庆贺一番吧,让一国之君如此忌惮她一个小女子,她也算是四国第一人了。她止住了笑声,将诏书退还给他,一脸冷肃地说道:“你送去给他吧。”

一切都结束了,她几乎能预料到他的决定,他如何肯为了她而放弃这大好江山?她不愿再作片刻停留,挥动马鞭往大军的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再见了,端木俊。

再见了,她的爱……

“青儿……”端木杰从后面追了上来,方才他也看了一眼诏书的内容,心里也十分震惊。他不明白为何父皇如此敌视她,但他已下定决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会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北宫青稍稍放慢了速度,待他追近后,回头对他说道:“这半个月以来,我已经想开了,我跟他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不该爱上他,也不该爱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阿杰,你保重,我走了。驾!”

“青儿,你休想甩掉我!”端木杰紧追着她,寸步不离,即使她现在心里爱的还是兄长,他也不介意,他愿意陪她到天涯海角。

皇城内临时搭建的将军大帐中,端木俊目光凌厉地扫视着一脸拒傲的意外来客――吕翔,他的突然到来让他心生疑虑。

“你是说父皇已于昨晚驾崩?”

乍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内心有一丝颤动,他虽然恨父皇的无情和偏爱,但自小到大他努力读书习武,为的无非是想得到父皇的认可和称赞,他内心里还是敬爱他的父皇的。

吕翔不卑不亢地回道:“是。”

端木俊很快恢复了神色,拿着手中的两份诏书,带着疑光紧盯着吕翔的双眼,质问道:“这是父皇让你送来的?为什么是你?”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父皇为何会将这么重要的诏书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商人,他到底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背景。

“瑞王爷可以不信我,但总该相信这诏书吧。”吕翔用带着敌意的目光无畏地迎向他,他对他向来没什么好感,若不是因为他,公子何尝会月月受病痛的折磨?

端木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见他毫不畏惧,心里倒有几分赞赏对方的胆识,若是换作别人,早在他冷冽的目光中显示出惧意来。他依次打开两份诏书浏览,当看到第二份时,他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目光中有些挣扎之色。

阴寒的目光倏地射向吕翔,端木俊语气不善地质问道:“这两份诏书,除了你,还有几人看过?”

“没有其他人了。”吕翔自然不会告知他真话,那样只会带来无畏的祸端。

端木俊突然向前迈了几步,将那份诏书投入帐内取暖的火盆之中。他不会让她离开,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你做什么?”吕翔万万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一直以为他是个冷血无情之人,谁知他竟也同公子一般,为了维护那女子,甘愿违背皇上的旨意,决然地销毁诏书。

端木俊望着火盆中逐渐化为灰烬的诏书,黑瞳掩映着簇簇火苗,一再地收缩,强势地宣布道:“这世上从没有出现过这份诏书。”

看来,他是真的对那女子动了心。吕翔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眼前这位不可一世、雷厉风行的冷酷王爷终究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只可惜那女子此时怕已离他远去,抱拳道:“瑞王爷不愧是瑞王爷,在下告辞。”

“军营重地,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端木俊冷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使得他硬生生地顿住了脚步,吕翔知道如果他真要留住他的性命,他怕是插翅也难逃。他好心来为他送诏书,却受到如此冷遇,果然不负传闻中冷面王爷之说,唯今之计,怕也只有那女子能搅乱他的心了。

“瑞王爷与其在这里跟在下一个无名小卒耗工夫,还不如赶紧去追王爷的心上人,说不定这个时候,人还没跑远。”

“你说什么?”端木俊眼神一敛,似想到什么,连忙走到帐外,喊道,“来人,去囚车看看。”

稍会儿过去,士兵急急地跑来禀报道:“王爷,人犯跑了。”

端木俊顿时如被雷击一般,浑身一震,冲士兵们大吼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追?”士兵们经他一吼,慌乱地往外跑去。

端木俊心里焦躁不已,一想到她要离开自己,他就有些情难自控,朝帐外的一群将士吼道:“全是饭桶!还是本王亲自去……”

守在门外以史进为首的将领们纷纷拦住他,眼下的情形怎能离了主将,史进率先上前跪谏道:“王爷,皇宫即将攻陷,您不能在此刻离开!”

其他的将领也一齐跪地,劝谏道:“王爷,请三思!”

端木俊停驻了脚步,思绪烦乱万千,他的千秋大业就在眼前,只差一步之遥,他如何能舍弃、能就此离去?他的目光遥望向远方,穿过那层层的浩宇,他仿佛看到那抹清丽的身影悲凉地转身,离他越来越远。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飘渺和迷离,嘴里轻念:“青儿……”

出了汉嘉城已有数十里路,前途茫茫,北宫青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她不忍心再拖累端木杰,勒住马缰,转头对他说道:“阿杰,你回去吧。”

端木杰哪会不知她的心思,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道:“怎么?想甩下我,自己一个人游山玩水、逍遥快活?我可不答应。”

“你何苦呢?”北宫青无声地轻叹,他的用心她怎会不了解。

端木杰冲她爽朗一笑,试图打消她的忧虑,扬声说道:“你想去哪儿?不管你去哪儿,我都奉陪到底。”

北宫青无奈地对着他苦笑,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如何呢?

“驾!”她一声吆喝,策马领头奔了出去。

傍晚时分,两人借宿在一家客栈,吃完饭便各自回房入睡。

三更刚过,一个纤瘦的人影从客栈的马棚牵出一匹马来,此人一身男装的布衣,面容清秀瑰丽,唇红齿白。她仰头望着楼上第二间的客房方向,轻声低吟道:“对不起,阿杰,我不能再连累你。”她独自转身,跳上黑马,黯然离去,踏上未知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