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青心中一震,用颤动的声音问道:“泽儿,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再瞒我了,你就是我的亲娘,我都知道!”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字字敲击在她心口。

“泽儿,你……”原来他都知道,他竟然都知道。

“五岁那年,你第一次到我房里来看我,我就知道了,你别想再否认。你说过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可你现在却要食言。”他的眼眶中盈着泪光,说不出的委屈,看得她心疼。他一直是很坚强的,即使练功时受了伤,他也从不掉一滴眼泪。他的性子像极了她,一旦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绝不放弃退缩。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北宫青动情地将他拥入怀中,他说的对,他想要的是一份母爱,她应该加倍地补偿他才是。

“泽儿,对不起,是娘的错。娘向你保证,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你。”

“不,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由我来保护娘。”

听着端木泽稚嫩的童音,却说着如此大人般的话语,北宫青直感觉十分窝心。突然之间,她有些感谢端木俊,感谢他给了她一个如此可爱聪慧又懂事的好儿子。

“好,以后,娘就全倚赖你了。”

“娘、娘、娘……”端木泽埋首在她怀中不停地叫唤着,这声娘他已在心底呼唤了千万遍,如今终于能如愿地唤出口,他要将这十年里欠缺的全部喊回来。

北宫青喉中哽塞,自己一直在逃避一个做娘的责任,却不知他心中有如此渴望喊她一声娘。听着他一声声的呼唤,她已是泪流满面,声音沙哑地低唤道:“傻孩子!”

既然已经决定要带泽儿一起离开,北宫青便在小镇中为他置办了几套衣裳,方便他换洗。她做娘的,针线活是不会的,只能买现成的了。

要启程赶路时,车夫突然说不干了,因是被那帮山贼给吓到。北宫青无法,只能买下他的马车,自己来。再次出城门时,却在城门口见到了等候在此的南宫飞雨。

“飞雨叔!”

端木泽一见着他,就飞奔到他跟前。在灵剑谷里,除了叶轻舟,最为疼爱他的便是南宫飞雨。

南宫飞雨小声斥责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知不知道师公他很担心你?”

端木泽撇嘴道:“可是我不想和娘分开。”

“你们……”南宫飞雨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北宫青。

北宫青微笑着点头道:“我们母子已经相认了。”

南宫飞雨欣慰地点点头,他也时常为母子俩相见不相认而感到惋惜,如今终于拨开云雾,问道:“你们想去哪里?”

北宫青回道:“听说轩辕皓天半月后要纳妃,我去给他道喜去,顺便蹭顿喜酒喝。”

“有人要成亲吗?我也要去蹭喜酒。”端木泽欢跳着附和,心里却在想这轩辕皓天究竟是什么人物。纳妃,难道是皇帝?

“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母子。”南宫飞雨禁不住苦笑,皇上的纳妃典礼,他们却要去蹭吃喝,说出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不过皇上和他自幼长大,他如今终于肯纳妃子,他理当去庆贺才是,说道:“我也已经离家十年,是该回去看看了。”

“太好了!那我们三个人一起赶路,不用发愁了。”端木泽击掌叫好,终于有了个稳当的车夫,他不用再战战兢兢地坐着娘亲胡乱瞎赶的马车。他可清楚记得这一路出城,马车撞翻了几个摊位,赔了多少银两。娘亲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给的赶马车学习费,很值得。

“是啊,不用发愁了。”北宫青如释重负地长松了一口气,朝儿子眨眨眼,将手中的马鞭交到南宫飞雨手中,郑重地说道,“飞雨,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娘,你好沉啊,你坐过去点啦。”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嘛,就该照顾娘的。快把你宽大的肩膀借娘用一用,娘要睡一会儿。”

“人家才十岁,需要娘的照顾,应该娘照顾我才对。”

“那天晚上,某人可不是这样的说的。嗯……我儿子的肩膀靠着就是舒坦。”

“啊——我撑不住了。”

南宫飞雨坐在前头赶着马车,听着马车中母子俩的对话,无奈地摇头苦笑。他真是撞了邪了,让他遇上这么对宝贝母子,母不母,子不子的,可是却让人羡慕。

十日后,他们来到西澜国的都城浔阳。见识了浔阳的壮丽繁华后,北宫青才知道何为帝都气象。难怪连叶轻舟也称赞轩辕皓天的贤明,说他是四国里面最有希望一统四国之人。可惜如今她出现了,若她真是圣物选择的主人,那么是否最终在她和轩辕皓天之间会有一场争斗?

她是不愿意与轩辕皓天为敌的,而且她也还没有做好要接受命运安排的心理准备,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南宫飞雨率先将他们带回了南宫府安顿,第一次见到南宫世家的当家人南宫鹰,他厌弃的目光,让北宫青心里很不舒服。他必定是以为她是个行为不检点的女子,在外跟人有了孩子,结果被男人抛弃,如今却又上他们家来迷惑他儿子。

北宫青不愿寄人篱下,更不愿看人脸色,不顾南宫飞雨的再三挽留,与端木泽两人离开了南宫府。

“师姐,不如你先去尉迟将军府吧,阿鲤和端木杰据说已经成亲,就住在将军府里。”南宫飞雨心知无法挽留她,只好建议她去个更好的去处。

“也好。”有十年没有见到尉迟鲤和端木杰,她心中也甚是想念,便接受了他的提议。

尉迟府的花园中,一名妇人装扮的女子挺着个大肚子亦步亦趋地走向花亭中,冲亭中的青衣男子大声呼喝道:“死端木杰,还不快过来扶我?”

花亭中,端木杰正陪着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玩耍,听到她的喊声,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娘子大人,有何吩咐?”他笑盈盈地走到尉迟鲤身边,弯身抱起了她,走向亭中。

尉迟鲤唇角微扬,心里甜滋滋的,面上却故作生气状,呵斥道:“都怪你,非要我再生个儿子,我都快变成母猪了。”

端木杰嬉皮笑脸道:“怎么会呢?你要是变成母猪,那我就做种猪,一辈子陪着你。”

尉迟鲤扑哧笑道:“你敢?你还想到处去祸害人啊?不对,是猪啊。”

“爹,种猪是什么?母猪不是应该跟公猪在一起吗?”出声询问的是他们的小儿子,六岁大的尉迟进,之所以复姓尉迟,完全是尉迟世家的当家人尉迟达想让外孙继承尉迟世家的祖业,特意让他随自己的姓氏。

端木杰闻听儿子如此纯真的问话,忍不住捧腹大笑。

尉迟鲤也是哭笑不得,忙甩手道:“打住,打住!小孩子不要那么好奇。”

尉迟进委屈地点点头,撅着小嘴,应道:“噢。”

尉迟鲤在石凳上坐定后,开口埋怨道:“你皇兄也真是的,要立太子,不会自己去生,干嘛非要我们的小孩?也难怪爹死都不同意,换我也舍不得将孩子送到那危险的位置上去。”

端木杰也很无奈,兄长已多次来信催促,要他将小儿子送去南翼皇宫立为储君,他倒是无所谓,只可惜他的老丈人死活都不同意。他没法,只好哄骗着尉迟鲤再多生一个儿子出来,也好给兄长一个交代。他轻叹道:“我哥心里一直记挂着青儿,他又怎会再跟其他的女人生孩子呢?”

尉迟鲤不满地嘟囔道:“那个淑妃也太不争气,她爹好不容易给她创造了一次机会,她竟然只生下一个公主,也难怪她抑郁而死了。”

“唉!”端木杰只能无声地长叹,只有他知道淑妃并非抑郁而死,而是被他的兄长毒酒赐死,晴妃亦是如此。兄长的心里始终惦记着青儿,他是想空留着后宫,等待她的归来。

回想起往日的种种,一切皆如梦幻一般。当初青儿千方百计地接近兄长,想得到他的亲睐,如今却是兄长到处散布人手,寻找青儿的下落。十年生死两茫茫,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是否一切平安。